和离,且不说他的丑事闹大,官都做不了,还会遭到金陵官场鄙夷——哪怕他想法子劝得李月缇不声张,二人好聚好散的和离,他往后娶妻也不容易了。
他已经是三婚,正经人家必然会考量说他为何发妻病死,前妻不到一年就和离。他只能随便找个小门小户的女人进门了,哪怕是小门小户,再有妻子进门发现他无法人道,迟早还是和离的命!
而且李月缇的才情、名声,都是他对外值得骄傲的事儿,也是他白旭宪这些年能娶到的最争脸的妻子了。
他要是放了手,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好不容易将如此骄傲又终于重新爱上他的李月缇,哄到身边,终于要有一段相互爱恋的感情,结果最后……以李月缇的子,估计绝不可能再多看他一眼。
白旭宪自己也没脸再说一个“爱”字。
但……
白旭宪紧紧捏着信纸,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和离!
他对管事道:“我去西院一趟。”
管事面露难色:“老爷,怕是难啊,您之前让我派人登门致歉,人和东西都被打回来了。丫鬟也放狠话,说不会让老爷的东西和人进西院一步。要知道她身边丫鬟有几个都是从李家带出来的,您……您这事儿闹的,他们那些丫鬟都不太待见了。老爷要不然想法子请大奶奶出来谈谈?”
管事也不建议白旭宪去西院。
那一院子的奴仆,都是马上风之夜的直接参与者。一半人见过白老爷那二两露怯的地方,真要是进去了,奴仆不知道要拿什么眼神扫人呢,白旭宪要一个没忍住,在西院大发脾气,跟大奶奶更没法谈。
白旭宪捂了捂额头,摆手道:“请她出来吧,你就说要谈和离的事儿。你的态度好一点……”
李月缇到下午还是来了。
她穿了一件高领的秋香色裙衫,外头是象牙白褙子,簪钗齐全,在廊庑里端着合起的竹扇,就像是他们俩刚见面那样,她像个冰种透玉雕的菩萨,嘴唇笑着,眼睛低垂,眼里流光从睫毛的树荫下淌过,看似慈悲,实则全是漫不经心。
隆重的像是要来跟他告别。
白旭宪不知道为何只过了几日,他见了她却只觉得怯。
二人坐在小榻上,奴仆想要合上门,李月缇道:“别关门了。”
白旭宪坐在她面前,两腿恨不得都夹着:“……外人听见多不好。”
李月缇:“外人要听不见,我不知道会不会挨巴掌呢。”
白旭宪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舔了舔嘴唇,想解释之前的事,却还是住了嘴。
李月缇半晌道:“和离吧。你若不同意,我只能讼上台去,都会闹得不好看。”
白旭宪缓缓吸了一口气:“我真的是喝的太醉,我以为那是你……”
李月缇抬眼冷冷看着他:“你下一句是不是还要说是冬萱勾引你。”
白旭宪结舌。他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要这么说,毕竟李冬萱也经常来跟他搭话。现在他都觉得赶巧,为什么李冬萱发现是他喝醉了,还靠近他……
他半晌道:“她确实也没你想的那么老实——”
李月缇手中的热茶直接往白旭宪脸上泼去。
白旭宪烫的惊叫一声,站起身来,怒道:“李月缇!!”
李月缇动也不动,就冷眼看他:“和离。”
白旭宪一身茶水,狼狈的摊手站在那儿,半晌道:“不。我不要跟你和离。月缇,只要不跟你和离,你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李月缇:“那你走啊。我只要这辈子都不见到你!我只要你别再出现在我身边!”她已经不会再像几个月前愤怒或流泪的喊着“毁了我的爱情”,李月缇以极其陌生的目光望着他:“你太让我恶心了,我们绝不可能有半分可能了。就这样,你还想要我在这腌臜的府里呆着?!”
白旭宪牙狠狠一咬:“对!”
李月缇缓缓笑起来:“你怕你做的脏事,让外人知道?”
白旭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月缇托腮,笑道:“是啊,白家也不是没有树敌,听说早些年就有人想污蔑你父亲的学派,不知道江南贡院、京师国子监都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会如何踩你呢?我的文脉不差,发文章也算有渠道,不知道写几篇登到报刊上会怎样?”
白旭宪脑子一片发白。
言昳说过,白旭宪是不把他打到痛,就不知道悔改的男人。李月缇不需要他悔改,她只要拉锯出自己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