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惊讶地望向阿念,后者也同样莫名其妙,指了指自己的头,意思是陆思妤或许是脑袋出了问题。
“阿娘,我做了个噩梦,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
陆思妤把脸埋在许氏的胸口,一边抽泣一边说:“梦里你、爹爹、哥哥和陆思齐都离开我了,定远侯府也没了……”
许氏知道她是魇着了,爱怜地轻拍她的背:“乖囡囡,别怕,梦都是反的,阿娘不是在这嘛,侯府也好好的呢。”
囡囡是她的乳名,长大以后母亲已经很少这么叫她了,大概是看她哭得实在伤心,所以像幼时哄她那样,轻声细语地说“囡囡乖”“囡囡别怕,阿娘在。”
“对,梦都是反的。”
陆思妤吸了吸鼻子,扬起脸。
她回来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上天既然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就必须保护好家人,不让定远侯府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爹爹他们呢?”
醒来这么久都没看到父兄,陆思妤顿时不安起来。
“你忘啦?西南流寇入境,你爹他们奉命去围剿,现在正在回京的路上。”
许氏刮了刮女儿的鼻子:“接到你坠楼的消息,他们担心坏了,原本一个月的路程硬生生缩短成半月,约摸还有五、六天就能抵达盛京了。”
“这样啊……”
陆思妤松了口气。
她想起来了,十五岁那年她追着苏言卿去参加诗会,不慎从阁楼坠下。同年秋天,父亲和兄长们南下除寇大获全胜,听说她受伤,一路上快马加鞭,赶在年关前回来了。
如今是嘉宁二十七年,不是荣徽三年,所有人都还活着。
看着母亲满脸担心,又想起此刻正匆匆赶路的父兄,愧疚感排山倒海般地涌上心头。
家人们对她这么好,前世的自己对他们的劝说充耳不闻,因为苏言卿和他们离了心——
真真是混账到了极点。
她暗暗唾弃自己。
许氏见她突然沉默不语,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头还疼?”
疼的。
但远不如前世临死前疼。
陆思妤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许氏叹了口气:“阿妤,娘知道你喜欢苏言卿,如今婚事也定下了,你要追着他、让他喜欢你,娘不反对。娘只要求你多爱惜自己一点,像这次从阁楼掉下来,得亏没有好歹,若你有个万一,娘也不活了……”
“我不喜欢他了。”
陆思妤打断许氏。
“什么?!”
许氏和阿念面面相觑。
“阿娘,通过这次坠楼我想开了。”
陆思妤认真道:“强扭的瓜不甜,他既然不喜欢我,我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况且他那个人最是薄情,我昏迷期间,他可曾来探望过?”
“这……确实不曾。”
“所以啊——”陆思妤接着说,“我决定跟他退婚!”
此言既出,许氏又是一惊。
“退、退婚?阿妤,你可想清楚了?”
“当然。都不喜欢了,不赶紧甩开他,难道还留着过年?”
“……退婚不是小事,还是等你爹回来再商量。”
许氏并非是不赞同陆思妤退婚。
自己的女儿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退婚容易,但她就怕陆思妤是一时冲动,等真退婚了又后悔难过。
“好,那就等爹爹回来!”
陆思妤知道她非苏言卿不可的形象深入人心,一时半会儿没法让母亲相信,所以爽快地答应了。
“但这婚我是一定要退的。”
“好好好。”
许氏安抚道:“退婚的事先暂且缓一缓,你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语毕替陆思妤掖好被角,出门去吩咐小厨房准备滋补的药膳了。
“小姐,您真不喜欢苏公子啦?”
许氏走后,阿念斗胆问了抓心挠肺的问题。
“可是为什么呀?之前你还高高兴兴地绣着嫁衣呢,手指头上的伤都没好全……”
“没有为什么啊。”
陆思妤口气轻松:“苏言卿并非良人,所以我不喜欢,也不想嫁了。”
阿念不明白,苏言卿除了对自家小姐冷淡些,才学样貌都没得挑,就是家世和定远侯府比略次了些。
但按照大众的标准来看,苏言卿怎么着都算是上乘的夫婿人选。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那便不嫁了!小姐值得最好的,没了苏言卿,还有大把大把的世家公子排着队想娶您,一定能找到良人的!”
她的良人吗……
陆思妤心弦微动,脑海中浮现的是顾晏的脸。
他的眼泪、他的哀求,还有他说——
阿妤,我喜欢你。
顾晏喜欢她,这是陆思妤想都没想过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