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我额头,又去找来凉水,他边换水边问:“你还能不能说话?”
“你中毒了?”
“我该怎么做……”
“我……”
我说不出话来,体内灵力不断散失,仿佛化为实体,被切割成一段一段夺走,这样的感觉难以忍受,竟比洗髓还疼。
我发热冒汗,他也什么都不能做,只是又坐又站,急到茫然。
这一场毒发锁灵直到半夜才有停歇迹象,除了换水,他一直寸步不离,就在床前静静看着我。
我意识仍是昏沉,嗓子已经痛哑,我看着床边的傻子,茫然脸色,胜似从前冷漠面孔。
我静静看着,竟嘶哑道出一声:“玄决……”
我话音未落,自己就愣了,他也跟着我一起愣着。
过了一会,他试探地问我:“是叫楚玄决?你睡觉时,就总喊这名字……”
我一惊,我夜里喊过?
我怎可能喊过!
我听了这话,心中一痛,连灵力散失的苦都忽略了。
我声音沙哑:“一个死人的名字。”
他看我一眼,说:“节哀。”
我冷笑,“我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会伤心。”
他问:“是坏人?”
我愣了愣,“不算太坏。”
他笑一声,“你们这里,好像总会打打杀杀。”
“为求自保,什么都可以做。”
“你也杀过人?”
我心里波动一瞬,“……不关你事。”
他轻轻笑了一声,说道:“看起来你就不会。”
我咳了几声,没再说话。
还一看……你当年可是差点死我手上。
我越想越心冷,也越想越低落,刚冒出的一点暖意又被从前吹得一干二净。
我不想理他,却听了他下一句话就崩了防线。
他说:“我去给你熬碗肉粥。”
粥粥粥,面面面,你一天天就知道做饭!
自己也是,吃吃吃!就知道吃!
我对自己唾弃不已,嘴上却不自觉说:“少放葱。”
“好。”
小半个时辰后,他就舀好端来了。
“这是早上的肉汤熬的,很香。”他将勺子递给我。
我看着粥里翠绿的青菜,细肉被熬烂融在粥里,一舀便是喷鼻的肉香,我吃了好几碗,直到自己吃不下才作罢。
等我吃完后,他去洗了碗,回来铺开薄被躺下,直直看着床榻上的我。
就算我背过身去,也还是能察觉到他的视线。
“你看什么!”我没好气却又只能虚弱地问。
“我觉得你对我态度很奇怪。”
“……我,”我半天憋出一句,“我脾气不好。”
他也不知信没信,转了个话题,继续问一些无聊的话:“我做菜是不是挺好吃的?”
他不提还好,一提我就气。
我冷声回道:“还行。”
他自言自语道:“其实我真不怎么做饭,更别说给别人吃了……”
“你倒是第一个。”
第一个……
不得不说,我以往当得很多第一,第一个只修炼几年就结金丹的天才,第一个破苍衡后山术法的学修,第一个十年内就学满苍衡剑术的入门弟子,我也是世间第一个人魔混生子,第一个不容于世的怪物……
我还从未做过别人的第一。
可是……
我冷声说道:“你又不记得,怎知道你有没有给别人做过。”
“也是……”他忽然沉默。
真是傻子。
我冷笑说:“你连你名字都不记得呢……”
他马上答道:“我自己再取就行了。”
我听到这,心一下跳得极快,他会给自己取什么样的名字,会不会还是有一点残存记忆……
“江默,江河湖海的江,沉默寡言的默,怎么样。”
我面无表情,这名字与楚玄诀毫无关系。
他见我不回答,又问我:“你名字呢?问你好几次都不说。”
许是现在气氛正好,我也被刚刚热腾腾的一碗粥给熨暖了冷漠的心,我少了些往日的不耐,也没有不理会,我只愣了愣,答道:“我叫林尘。”
话刚出口,我就反应过来不该告诉他真名。
他又问:“哪个尘?”
我听了这问,滞了一下。
我想起自己初上苍衡之时,身着褴褛布衣,处处言行拘谨,我跟在师兄后面,唯唯诺诺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他转头过来,眉目冷冽,我却觉得他带着温和笑意,他问:“是哪个尘?”
往事一闪而过,我忍住回头看他的欲望。
算了,说了就说了。
我敛眼垂眸,答道:
“尘埃的尘。”
第5章 手脚绵绵
世事难料,真的是世事难料。
我没想到自己还有如此难堪的时候,我昨夜喝了几大碗粥,今早便自然要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