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591)
前次去探望叶广时,叶广也没有说出这样赤裸裸的话,此时却让李逸风捎带此言,徐勋虽诧异,可也丝毫不怀疑李逸风这是假传叶广之意。毕竟,内厂既立,冲击最大的不是西厂和东厂,而是已经逐渐靠后站的锦衣卫。
“叶大人可是想退了?”
徐勋突然问出这么一句不相干的话来,李逸风不禁微微一愣,随即便知道瞒不过他,只得黯然点了点头:“大人说,如今恋栈不去,到时候免不了被人说是老而不死窃居其位,不如设法渐渐退下去。大人既然能推举钱宁提督内厂,麾下另一员大将马桥亦是人才,可调任锦衣卫,卑职必然会约束部属听其管束。”
“你家叶大人真是……他以为我这手就伸得这么长,什么地方都想插一手么?”徐勋哑然失笑,暗道叶广廉颇老矣,可到底依旧精明,当即嗤笑道,“马桥我还要用他掌管府军前卫,况且他对侦缉一窍不通,去锦衣卫干什么,当摆设么?这两日你等着吧,我先找几个人保举你升个一级。论理按照你的资格,早就该升迁了,叶大人当初压得太狠了。年底升个镇抚,如此北镇抚司理刑便名正言顺,明年过年再升个指挥佥事,到时候你勉强管卫事就够了。”
李逸风不想徐勋立时三刻就给出了这样的承诺,脸上尴尬之余,嘴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历来锦衣卫换一个主官,就要换一批做事的人,叶广处心积虑,不就是生怕他们这些跟着做事的没个下场?毕竟,是人都喜欢用嫡系,这是难免的。
“好了,别跪着了,赶紧回你的北镇抚司吧!”徐勋在李逸风的肩头轻轻一按,随即微微笑道,“收不收归门下,本来就不是一句话的事。你们为我解决了那许多麻烦,如今就不用让位以明心迹了。”
等李逸风脸色复杂地走了,徐勋方才忍不住靠在太师椅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暗想一大早就碰到这种要动脑筋的事,官当得大还真是一等一的麻烦。锦衣卫这一头他并没有多少担心,甚至钱宁是否会因而投靠刘瑾,那也得再看看,可对于宁王复护卫,他就感觉不一样了。此事来得太急太快,他甚至有立马让人捏造证据诬宁王造反的冲动。
“不就是一个无权藩王,难道我真是从前小说电视剧看太多了?”
喃喃自语了一句,徐勋突然听到一阵诡异的声音,再低头一看,他方才醒悟到为了养生之道,自己很少吃夜宵,如今一夜过去,早起到这儿磨叽了一会儿,空了一晚上的肚子早已经饿了。起身出门之后,他就对阿宝问道:“可知会厨房把早饭送过来?”
“少爷,已经让人去问过,说是少奶奶吩咐厨房把早饭摆在老爷那儿。”
得知沈悦竟然已经起床了,徐勋倒是有些意外。小丫头如今身怀六甲,正是贪睡的时候,如今还不到卯正,这也未免起得太早了。可既然那边已经吩咐过了,他自然只能饥肠辘辘地往回赶。才刚进徐良的院子,他就看到几个提着食盒的丫头从里头出来,知道是早饭都已经摆好了,他颔首答了她们的礼,当即快步进了屋子。
“一大早就有人找上门来谈公事,大忙人总算是回来了?”
徐良嘿然一笑,见徐勋上前行礼问安,他就搀扶了人起来,令其坐下之后,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听说,你们昨晚贺钱宁高升,结果还请了本司胡同大名鼎鼎的小楼明月来唱曲?真个风流逍遥啊,和尚前次还和我抱怨,咱们到京城这么久了,他连本司胡同勾阑胡同演乐胡同往哪儿开都不知道,更不要说那三个有名的头牌了。”
徐勋一听这话,忍不住往沈悦瞥了一眼,见小妮子垂头只顾着布菜安箸,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他一时恨得牙痒痒的,使劲瞪了她一眼,这才苦笑道:“爹你就别打趣我了,就听了两首曲子,结果人赞我文武双全,我就吓得逃席回来,哪有什么风流逍遥?要说风流逍遥也是另有其人,刚刚李逸风才说,刘公公把那小楼明月送给钱宁了。”
“嗯?”
徐良本是打趣,未料想还有这样的事,顿时愣了一愣。而沈悦也不禁吃惊地抬起了头,见徐勋看她,她便皱了皱鼻子,这才不解地说道:“那小楼明月连我都听说过她的名声,歌好人更好,多少达官显贵要给她赎身,她后头那明月楼都不愿意,如今怎么这么轻巧……”
说到这里,她就顿住了,想想刘瑾那权势必然能压服明月楼,忍不住又皱了皱眉:“送给谁不好,偏偏送去给钱宁。那钱宁虽说初掌内厂,可在京城终究是根基浅薄,万一那些垂涎小楼明月美色的人知道了人在钱家,说不定就要找他的茬了……啊,他收了刘公公的人,就算到时候受了刁难,必定不好意思求你给他出头,到那时候刘公公再给他出出头……”
“娘子所言极是,差不多就是你说的这些了。”
见徐勋笑得没心没肺,扶了徐良到桌边坐下,随即自己也坐下身大吃大嚼了起来,沈悦忍不住重重拍打了一下他的手道:“什么所言极是,你是不是想着,既然我都能想到的事,那钱宁也能想到,所以没放在心上?”
徐勋这才放下了筷子,嘴里塞的那个饽饽使劲咽了下去,这才说道:“恰恰相反,这看似只是送一个青楼名妓,其实却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倘若钱宁心里没鬼,就算收了也不打紧。怕就怕他被别人一再找茬,心里渐渐有鬼了,再加上英雄难过美人关,被人一回两回三四回那么挑唆了,只怕就要生出了异心来。那个小楼明月我见过……颇有些心计。”
出淤泥而不染,那也得看是怎样的淤泥!
又夹了一筷子萝卜丝拌着稀粥吃了,等徐勋放下碗,看见徐良和沈悦都看着他,老爹的眼神里颇有些担忧,而妻子则是带着几分戏谑,他便站起身轻咳了一声道:“有道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管不住的事,他若是一心一意自然好,若是三心二意,我也另有主张。我都吃完了,先走一步。”
一夜酒意癫狂,钱宁一大早醒来便觉得腰酸背痛。挣扎着坐起身的他侧头看着枕边那个绝色容颜尤带泪的丽人,又看到地上零零落落散着一地的衣物,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这才想起昨儿个晚上的事情来。见佳人仿佛依旧昏睡在那儿,他忍不住一把掀开被子,见那完全赤裸的胴体上,原本没有一丝瑕疵的肌肤上却留着昨夜肆意的痕迹,他忍不住觉得小腹一团火热,挣扎老半晌,最终只是在那软玉椒乳上狠狠抓了一把,方才赤条条站起身从她身上跨过,下床后若无其事地在地上捡起了自己的衣物一件件穿上,随即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他这一走,尚芬芬方才睁开了眼睛,只觉得身上又酸又软又麻,简直连动弹一根手指头都难能。她在风月场上多年,费尽苦心想要给自己一个着落,可谁知道第一次竟是遇到这样粗暴直接的男人,一晚上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地拼命折腾,不管她如何求饶都没用。一想到从此之后便要委身于此等人,她就忍不住悲从心来,泪水一时糊了眼睛。
昨晚上汉子抱回了那么个女人回来,按照潘氏从前的脾气,恨不得当晚就闹起来。可想想自己已经是三品的诰命淑人,钱家大妇,她方才硬生生忍住了,早起何彩莲来给她请安,她甚至还冷嘲热讽讥刺了人好一番。然而,这会儿看到钱宁打着呵欠进了屋子,她仍是怒从心头起,霍然站起身就斥道:“这都什么时辰,居然才起来,都是那个小妖精迷得你昏头了!”
见何彩莲捏着帕子咬着嘴唇站在那儿,钱宁还有几分怜惜,可听到妻子这一声大吼,他顿时冷了脸。到居中主位一坐下,他便皮笑肉不笑地说:“别一口一个小妖精,那是刘公公送给我的人,容不得你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