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384)
“母后!”
“都是当皇帝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把一溜小跑过来的朱厚照拉到身边坐下,张太后就吩咐人去拧了毛巾来,亲手给朱厚照在脸上额头上擦了擦,这才嗔怪着说道,“大热天的过来不妨慢些,这么急急忙忙的,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母后,儿臣不是小孩子了!”
见朱厚照提高了声音,张太后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在母后眼里,你就是个孩子!既然来了,先用一盏冰镇银耳羹,然后再说话……不许捣鬼,这是消暑的佳品,太皇太后和母后都是天天用的!”
“又甜又腻,有什么好的……”
嘴里虽嘟哝,可当宫女真的送上那银耳羹的时候,朱厚照还是硬着头皮一饮而尽。虽是甜得让他嗓子痒痒的,可终究是用冰镇过,味道并不坏。趁着他一边喝一边砸吧嘴的工夫,张太后一个眼色,自有女官进来把刘瑾和瑞生等随从都带了下去。这时候,张太后才仔仔细细端详着朱厚照,几次想开口却欲言又止,老半晌才问出一句话来。
“厚照,听说你这几天又在承乾宫召见过徐勋?”
“是啊是啊!”朱厚照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随即才放下碗说道,“朕不是怕别人啰嗦吗,否则朕就上兴安伯府去了。”
得,这居然还是皇帝想低调!
张太后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随即才再次放缓和了语气问道:“可这承乾宫毕竟是内宫……别说承乾宫了,就是乾清宫,等闲也不召见外臣,你没看你父皇见大臣,都是在文华殿?他年纪轻轻志气可嘉才干也不错,你信赖是好的,可若是太亲近了,难免有闲话……”
这闲话二字才刚出口,朱厚照就一下子跳了起来,瞪着张太后问道:“什么闲话?”
眼见朱厚照这般反应巨大,刚刚还想委婉些的张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下猛药,索性脸色一板道:“什么闲话?你是皇帝,就得有个一国之君的样子,你父皇那些威严气度你也该好好学学,而且对于朝廷和宫里的老人,总应该少许尊重一些,给他们留一些体面。要提拔新人,也得一步步慢慢来。须知,你尚未大婚,却常常召见一个年纪和你相仿的外臣,宫里都已经有人传出些很不好听的话了,更不要说宫外,准保说些不清不楚的……”
朱厚照脸色越听越青,气急败坏之下,他突然抄起桌子上那个刚刚喝完银耳羹的瓷碗,一把摔落在地,紧跟着就气咻咻地叫道:“这帮子混蛋!要是让朕知道是谁敢在背后嚼舌头,朕活活剐了他!”
张太后被那咣当一声给吓了一大跳,紧跟着便生出了深深的恼怒来。她素来就是小性子重的人,从前丈夫惯着宠着,上头的太婆婆和婆婆也奈何不了她,因而,面对朱厚照这过于激动的反应,她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拍桌子。
“胡闹,你这是想干什么!”
“母后,朕告诉你,朕是正儿八经的男人,不是那些玩那些恶心勾当的娘娘腔!”
眼见朱厚照大步往外冲去,张太后只觉得喉头堵得慌,好半晌才开口问道:“你回来,你这是要去哪!”
“朕去向母后证明,朕是个正正常常的男人!”
看着那气冲冲的人影消失在门帘外,张太后的心里陡然冒出了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她这个儿子素来做事出人意表,他这回又要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
第四卷 锋芒毕露时 第339章 青楼证清白
“去青楼找……找女人?”
饶是刘瑾为了逢迎朱厚照这位主儿,什么事都肯去做去巴结去奉承,可此时此刻听到小皇帝那怒气冲冲的话,他仍是不免瞠目结舌,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起来。见朱厚照一副别让朕说第二遍的不耐烦,他慌忙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咬文嚼字地问道:“皇上若是有淑女之思,这宫里有的是……”
“朕说了,是去青楼,不是在宫里!”
朱厚照满心都是烦躁,一时又冲着刘瑾大声嚷嚷了一句。这时候,刘瑾终于不敢再当成皇帝只是一时兴起了,知道必然是刚刚在坤宁宫张太后那儿受了些什么刺激。然而,若别的时候朱厚照有这要求,他一定会竭尽全力瞒天过海加以满足,可现如今还在朱厚照服丧期间,又牵涉到太后,他却不敢莽莽撞撞径直把人带到了青楼去。于是,电光石火之间,他几乎把脑袋都想破了,终于生出了一个拉人下水的主意来。
“皇上,这京城哪些院子最好,奴婢还真的不甚了然。不过皇上若真的要出宫去青楼赏鉴赏鉴,不妨叫上徐勋,他毕竟是外官,这些门道应该都是精的。”
刘瑾不说徐勋还好,一说徐勋,朱厚照顿时想起了张太后刚刚那些话,脸一下子就黑了。然而,想想这谣言的可恶,再想想自己撂下给张太后的话,他一瞬间便计上心头,当即狠狠地点了点头道:“好,叫上他!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儿原本就不是朕一个人的,他也得对朕负责……对了,就叫瑞生去兴安伯府送信,让他赶紧到西四牌楼和朕会合!”
这十万火急的口信传到了兴安伯府,顿时让徐勋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毕竟,瑞生说小皇帝气急败坏,可他怎么也想不出朱厚照气急败坏的理由——就算是刘瑾真的在司礼监收获丰厚,于是挑唆皇帝要冲司礼监下手,那也不该会闹成这样才对。于是,他随便换了一身衣裳,索性连一个随从都不带就匆匆出门,一到西四牌楼就看到了朱厚照那张铁青的脸。
“怎么这么慢!”
朱厚照见瑞生要请罪,他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旋即喝了刘瑾带人退开几步四下里守着,这才看着徐勋面色不善地说道:“这京城哪座青楼最好,带朕去!”
这直截了当的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一下子把徐勋定在了原地。他和朱厚照相识相知也不是一两天了,好新鲜没长性贪玩贪吃……这些小孩子的毛病朱厚照都有,可要说好色却还真没显露出来。所以,朱厚照这样十万火急地找了他会合,然后张口就说要去青楼,怎叫他不雷得外焦里嫩?好一会儿,他才咽了一口唾沫问道:“皇上问的是……青楼?”
“废话,不是青楼,难道还是红楼白楼紫楼?”朱厚照没好气地瞪了徐勋一眼,这才指着他的鼻子说道,“这次你别想拿沈姐姐糊弄朕,就算拼着给沈姐姐大骂一顿,今天你怎么也得陪着朕去一趟青楼,否则日后还指不定有人说出什么样的难听话来!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要不是朕老用你,别人至于戳朕的脊梁骨?要证明朕和你的清白,少了你怎么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徐勋隐隐约约摸着了一点边际,可朱厚照不肯继续往下说,反而一个劲地催促,他没工夫去想,只能绞尽脑汁在那想着这京城都有些什么著名的烟花之地。然而,眼角余光瞥见那边厢躲躲闪闪的刘瑾时,他却不免暗自把这老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
小爷才到京城一年,你这几十年厮混在京城的人居然不知道那些有名的楼子在哪儿,还得小爷我费神,真是太不够义气了!
暗骂归暗骂,可在朱厚照那目不转睛的瞪视之下,他不得不加紧搜肠刮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实在没辙的他终于灵机一动,当即犹犹豫豫地说道:“臣曾经听王世坤说过,勾阑胡同本司胡同和演乐胡同那边乃是著名的烟花之地,想来各式各样的院子不少。”
话音刚落,后头便传来了刘瑾的声音:“皇上,那三条胡同是教坊司所在,里头都是官妓,虽则有不少动人的,可来来往往的闲杂人等也多,到时候万一被人认出来,咱们是无所谓,可您和徐大人必定麻烦得很。”
“哎呀,刘公公到底是老马识途,这事儿我就没想到。我还以为那边既是著名的花街柳巷,总有些清净的地方。不如刘公公出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