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219)
因而,他一进这正圆楼就直奔三楼的那个包厢。在门口只一站,他一把拨开前头那个狗腿地要去踹门的小厮,自己飞起一脚就闯了进去。然而,一进包厢,他却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只一个小胡子汉子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喝茶,见他进来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见齐济良一愣之后立时勃然大怒,旁边一个小厮自然蹭蹭蹭快步冲上了前,一拍那桌子大声喝道:“喂,刚刚进了这儿的那丫头到哪去了?”
“什么丫头?”那坐着笃定喝茶的小胡子汉子这才放下茶盏抬起头来,见齐济良面沉如水,周遭簇拥的一众随从俱是气势汹汹,他便皱眉说道,“这儿没什么丫头,你找错地方了!”
齐济良盛怒而来,乍然听见这话,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大步走上前去就一把扳住了那桌子,竟是猛然将其全都掀翻了。见那汉子躲得贼快,身上没沾着一丁点,他就恶狠狠地喝道:“小爷是仁和长公主之子,到这来搜寻我家逃走的一个丫头!和小爷卖关子,你活得不耐烦了!”
“我活得不耐烦了?”
李逸风刚刚是被徐良特地请了出来,又从其手里接过了那枚出自东宫的玉坠,这会儿正满心琢磨这其中的名堂,一听这话登时大怒。要知道,先前北镇抚司因为郑旺的案子吃足了排揎,他看齐济良哪有好声气?这会儿他倏然绕过那一地狼籍,一把抓住了齐济良的衣领,沉声说道:“齐大公子,端着仁和长公主的名字,就以为能在京城里横着走了?却不知道当日那个杀千刀的郑旺,是从谁家府里头搜出来的!”
齐济良不想这汉子竟是这般蛮横无理,正要喝骂的时候却听到这话,顿时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来。然而,他倏忽间就反应了过来,竟是厉声喝骂道:“你好胆,竟敢威胁我!来人,给我把这个凶徒抓起来,押去宛平县衙……不,押去顺天府衙!”
见那些亲随小厮一哄而上,那汉子正眼也不看一眼,就拎着齐济良犹如挡箭牌似的左右乱晃,趁着人投鼠忌器的时候,他下手却毫不留情,三五息的工夫就几乎把一应人等都撂倒了。这时候,他才皮笑肉不笑地对齐济良说道:“齐大公子,闹事前头先把招子亮一亮,本司不是你吆五喝六的那些寻常百姓,本司是北镇抚司掌刑千户李逸风!”
又是北镇抚司!
齐济良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满脸的不可置信。下一刻,李逸风就松开了手,他一个支撑不住顿时软软坐倒在地。
见齐济良这般脓包势,李逸风想起刚刚徐良拜托他的事,他不觉心中一动,顿时就明白了齐济良这一趟跑来的缘由。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枚玉坠,就这么提着丝线在齐济良面前晃了一晃。
“看到这个了没有?你家的逃奴?太子殿下都亲自送出去东西的人,你居然敢说是你家的逃奴?齐大公子,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你是贵人之子,北镇抚司也不敢对你怎样,你自个好自为之吧!”
见李逸风把东西往怀里一揣就要走,齐济良本能地反身伸手一抓,却是正好拉住了慧通的衣裳后摆,当下声嘶力竭地说:“你别吓我,小爷不是给吓大的!什么太子殿下的东西,想当初那个郑旺还不是拿着宫里的簪子招摇撞骗!”
“招摇撞骗?”李逸风陡然之间笑了起来,却是随手把那玉坠儿塞到了齐济良的手里,“那好,齐大公子既然这么说,横竖令堂乃是长公主,兴安伯把这东西转托给我去还,眼下这东西你去还给太子殿下好了,也省得我绞尽脑汁去寻承乾宫的近侍。是真是假,让令堂去分辨吧!”
李逸风撂下这话便扬长而去,而齐济良坐在那儿发愣了好一会儿,这才陡然低头去看手中的玉坠。那材质和成色都不逊于母亲匣子里的那些珍藏,比先头的那金簪应当珍贵更胜几分——毕竟,好玉原本就比金子值钱得多。脸色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支撑着起身,见一地的厮仆竟然还都木木地在那里,他一时气急败坏,上前一个个踹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还赖在那儿干嘛,统统给我起来!”
……
“哎哟,哎哟!”
正如徐勋预料之中的那样,朱厚照这次虽说是破天荒的长性子,可一连三天的弓箭练下来,他只觉得手酸腰软,哪怕是日日身边的亲近内侍都在帮忙热敷揉捏,太医院也调了好药酒送过来,他仍然是大感吃不消,这会儿趴在软榻上,他龇牙咧嘴好一阵,感觉到背上犹如有人在挠痒痒似的,不禁转头怒瞪道:“刘瑾,用点力气,你要是没劲就换张永!真是,这练射箭怎么这么辛苦,都三天了还这么腰酸背痛,不练了不练了,明儿个本太子不去了!”
一旁的张永恨不得自己没出现,慌忙赔笑道:“殿下,还是刘公公的力道分寸掌握最好……”
呸!
站在软榻上的刘瑾恶狠狠地瞪了张永一眼,恨不得骂出声来。这下头的可是堂堂太子,你有本事你站在上头来踩两下,再说什么力道分寸!此时此刻,他在心里把那王守仁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你好端端地让太子殿下练习射术就算了,干嘛要说这揉捏药酒见效慢,不如找一个精于按摩的站在那儿用脚踩,谁不知道承乾宫就他最擅长这个?在太子背上用脚,被人瞧见了他还要命不要?
然而,朱厚照却不管刘瑾在想些什么,不耐烦地侧转头往上看了看:“刘瑾,快踩!”
“是是是……”
尽管万般无奈,但刘瑾还是小心翼翼地把握着脚下力道。听着身下朱厚照或舒服地呻吟,或哎哟一声大叫大嚷,他只觉得自己这颗心快要迸出嗓子眼了,这明明是只穿着单衣,可愣是没过多久就憋出满头大汗来。偏生每次他一停,朱厚照就在那催促个不停,他不得不继续,踩到最后两条腿完全酸软了。就在他几乎已经是本能重复踩踏动作的时候,后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又惊又怒的声音。
“大胆,你在干什么!”
刘瑾原本就已经是精疲力竭,吃这一喝,他一扭头看见满面怒容的张皇后,这一吓登时非同小可,整个人立时重心失衡,竟是从暖榻上摔了下来,一下子跌了个四仰八叉。即便是脊背生疼,他还是赶紧双手扶着地面慌忙爬起身匍匐在地,却是不敢吭声。
“你们这些人就是这么服侍太子的?”
见张皇后怒气冲冲地劈头盖脸把一众内侍训了一遍,暖榻上俯卧着的朱厚照慌忙一骨碌爬起来,一把抓住张皇后的袖子说道:“母后,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腰酸背痛,所以让刘瑾给我踩一踩放松放松。你看,现在果然好多了!”
朱厚照才逞强地活动了一下胳膊,但旋即就哎哟叫了出来。这时候,张皇后再也顾不上刘瑾和其他人了,没好气地喝了一声滚,见众人屁滚尿流地溜出门去,她才扶着朱厚照坐下,却是满脸心疼地说道:“你也是的,堂堂太子去学什么射术,总不成你还打算亲自上战场不成?好好的读书就已经累成这样子了,还要去学武,你知道母后看着有多心疼么……”
“是是,儿臣知错了,明儿个就不去了。”
要是换成从前,听到这样的唠叨,朱厚照早不耐烦了,现如今听着却觉得亲切,一时低头做乖儿子状。直到张皇后说够了,他才岔开话题说起了别的,不多时就把母后逗得眉开眼笑。母子俩说了好一阵子话,张皇后这才想起此来的一件事,忙从怀里拿出一个玉坠儿道:“今儿个你大姑姑进宫来了,我本不耐烦见她,可她说是寻到了一样你失落的东西。我拿着一看,记得确实是你父皇给你的,你看看是不是?要真是遗失的,这宫里就该好好整治整治了,居然让你这个太子丢了东西……”
“母后,大姑姑说着东西是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