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传--飞天(初版+终版)+番外(9)
等他唱完了,和苏把他叫了过来,只问了一句,飞渡呢?
泠止玑开始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可是那样的贵气是无法隐瞒的,不过见和苏这样问,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大人认识我师兄?
不认识,只是喜欢他。
泠止玑听了这话,眼泪无法忍住,滚落。
殿下,那个时候我还小,……,不过幸好遇见了你,……
东暖阁中的泠止玑就依偎在和苏的身边。
那个人,刚开始嫌弃师兄是残花败柳,要点我去服侍,可是师兄说什么都不答应,后来他去了,……
再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我们在他府邸的后巷看见了师兄的尸首,……,都不成样子了,……
时间过了三年,可是泠止玑一想起当年的情景就忍不住的发抖。
是虐杀。
当年我也没有问,你说要我帮你杀了他,你就跟着我。
和苏喝了一口泠止玑递到唇边的酒。
现在想来都好笑,殿下这样的人,谁能羁绊住你呢?
和苏笑了笑。
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回乡种地去。师兄最大的愿望就是回乡种地。他不能回去了,我就去。
然后呢?守着那些薄田终老一生吗?
泠止玑点了点头。
如果上天垂怜,这是最好的归宿了。
和苏看着这张可以说是完美的脸孔。
泠止玑,我不如你,小小的年纪,已经如此豁达了。
殿下,不是泠止玑豁达,而是我,无所畏惧。
一生挚爱已经离我远去,殿下的大恩我也无法报答。殿下为难的事情不是区区一个泠止玑可以解惑的。既然如此,我早已放开了。
和苏突然想起了这些年泠止玑的陪伴,虽然很多时候都是沉默无语中度过,可是却比旁的时候都来的舒心。
其实和苏有些舍不得,但是他不能开口留下他。
三年,刚开始的时候已经说好了三年,和苏不能食言。
还有,在泠止玑的面前,他是强者。
……,殿下,……
恩?
殿下,我发现,每一年的春天都是繁花似锦,没有任何不同呢。
和苏突然看着泠止玑幽暗的眼睛,他没有看见勾引和欲望,看见却是一片清明和光亮。
春天?
是吗,我都不知道呢。
殿下,今晚让止玑好好时候殿下,明日一别,也许止玑一辈子都无法再见殿下了。
是吗?又一个无法再见的人吗?
也好,你尽快离去也好过被人刺穿喉咙后躺在我的面前。
和苏想到这里,笑着点了点头。
16
16、十六 ...
奚朝展开了手中的画卷,梦中女子的容颜一点一点展露了出来。
谁说祭祀就一定跳出三界外,不在六道轮回中?
他,不过是一个受伤的可怜人而已。
原来他也曾经是一个幸福的人,他的爱人爱他。
那是一个如春天的鲜花一般美丽单纯的姑娘,而她的身份也许注定他们此生无缘,她就是先王最宠爱的长公主,夕阳。
公主夕阳是当今郑王的王姐,一母同胞,身份煊赫。
原本,就算没有爱情,她也会拥有一个不算太差的人生的,可是,那个人的错误毁了很多的幸福。
画中伊人倾国姿色不因年久而退色,并且印到他脑中的印象则更加的深刻了。
师傅,你总是作茧自缚。
和苏低沉的声音突然传到了他的脑中,什么时候说的?奚朝突然不记得了,可是和苏的印象却很深刻。
他又看了看眼前的画,仿佛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冲着他笑,……
和苏?
奚朝放下手中的东西站了起来,他怕失手毁了这唯一的留念。
他不想记起来,不想回忆,可是总也无法让事实消失。
和苏跟夕阳公主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可是,如今再想起来,除了更加浓重的惆怅之外,那种堵在胸口的刺痛已经没有当初那样明显了。
二十五年过去了,人生还能有几个二十五年,当真被困住了一辈子,可真的值得?
这个念头也是近几年才有的,奚朝有的时候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老了?
台上泠止玑伴随着柔美的音乐却跳出一种蕴含力量的舞蹈,就像和苏第一次看见奚朝在神庙跳的祭舞一样。奚朝曾经教过和苏那种祭舞,他说,那是最虔诚的祈祷,神明会答应舞者的全部心愿。
和苏从来不相信祈祷当真管用,他知道,其实奚朝也不相信。
翊烜给和苏斟满了酒,却把他手中的杯子拿了下来。
王兄,不要喝太多的酒,晚上睡不安稳的。
和苏仿佛这才从沉浸中出来,看了看身边的翊烜,真心的笑了一下,并且道了谢。翊烜感觉这个时候的和苏很高兴,于是他好像不经意的问了一声,王兄喜欢泠止玑的舞吗?
喜欢。
王兄好像认识他。
这次和苏只点了一下头,转头继续看着台上。
泠止玑对和苏而言并不只是爱宠如此简单,他们的生活圈子完全不一样,和苏反而感觉和泠止玑在一起不沉重。
这些,却没有必要和别人说。
泠止玑一双眼睛半睁半闭,由于上了彩妆突出了眼睛的狭长,眼角微微吊起,仿若兰花一般。双手呈现一种很奇妙弧度的合什,而双腿则跪在了台上,轻纱和丝绸的华美服饰伴随着他的动作铺陈一地。
他在祈祷,以一种很独特的样子在祈祷。
和苏感觉有些惊奇,因为这个动作是他教泠止玑的。这是真正的祭舞,据说奚朝只在历代郑王登基大典上才会跳这样的舞蹈,而奚朝却将这个舞蹈教给了和苏,还逼着他练习了三年。
奚朝的祭舞神奇而瑰丽,这一点不要说和苏这个只学过三年的外行人,就是苦练舞蹈十年的泠止玑都无法比拟。这里不是说舞姿和动作,而是那种蕴含的神态。
这个时候,泠止玑的眼睛是看着和苏的。
但是,如此美丽的人永远的保持了这个姿势,直到永恒。
一枝箭就这样凌厉而毫无生息的直刺向泠止玑的咽喉,一股浓重的血喷了出来,溅到和苏眼前的白牡丹花上,渲染了一片一片的红晕。
一切来得太突然,和苏甚至都没有动,还保持了原来的姿态。
记忆中的一个片断清晰的上演。
一个声音问和苏,你是否一意孤行。和苏是背对着这个声音的,他笑了一下,拉着身后之人的手,坚定而有力。
是。我的人生我自己选择。
和苏也曾经年少的如此强悍。
然后没有愤怒的吼叫,没有任何声息的预示,一切就发生了。和苏身边的秀远突然抽出了剑,只一刺就封住了和苏身边人的咽喉,然后那个生命就这样消逝了。
秀远一直是和苏最信赖的人。就在那天之前和苏对秀远说,在禁宫里也许我连正常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可是至少我有挚爱的人和你,我最信赖的朋友。
但是,那一天,和苏失去了挚爱和朋友。
和苏牵手的少年被割断了咽喉,秀远亲手斩断了和苏对他的信任和情谊。
泠止玑依然跪在那里,眼睛还是半睁半闭,他的脸上甚至连哀伤都没有,也许死的实在太快,一切都在发生之前结束了。
和苏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找秀远,可当他看见秀远就站在身边,手按住腰间的悬剑,这个时候,也看见了秀远脸上的沉重。
不是他,这次不是他。
萧王府的亲兵迅速冲了出来,封锁了这里,也压制住慌乱的人群。
有人说话,太子殿下,这里有刺客,请到偏厅。
翊烜拨开了身边环绕着的侍卫,突然紧紧抓住了和苏的腕骨。
王兄,快走,有刺客。
和苏的眼睛中满着鲜红的颜色,还有,就是斜插在止玑脖子上的箭。
全黑色的箭身,黄金箭头,纯白色的羽尾。
郑最尊贵的颜色就是黑色,只有郑王可以拥有黑色。何况那样凝重的黑色,定是刚硬深沉的柚木刷了桐油,这样的箭一直被用在郑王的嫡系禁卫军,而那黄金的箭头却只能是郑王御用。
脆弱的和苏感觉心都要被挖空似的,刚才还在怀中软语承欢的止玑当真成了一尊雕像,死亡的雕像,时间不过刹那之间。
王兄,快走。
翊烜很着急,如果刺客此时再补射一箭,他们都很危险。
刺客也许还在附近。我已经叫人全面搜查,可是他在暗,我们在明。王兄,快走。
年轻的萧王扣住太子和苏僵硬的手臂,在接触中传递了他的担心和安慰。可是和苏想到的更多。
上次的和苏说要放弃眼前的一切,然后和心爱之人飘荡江湖,结果,那个少年死了。
这次呢,和苏只是想在神庙住一年,结果止玑死了。
下次呢?
和苏身上的束缚会因为他的挣扎而越来越紧。
那个高高在上的王阿,他到底想要什么?
和苏拨开了翊烜的手,轻轻的说,刺客已经走了,我也该回太子府了。
说完走到了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抱起了已经死去的止玑,任由止玑的血染红了他的衣服。
此时的和苏比死亡更惨烈。可是翊烜突然有一种幻觉,他仿佛看见了,另一个奚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