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传--飞天(初版+终版)+番外(42)
书房很安静,只有窗外雨水打在窗棱子上的声音。
半晌,姚子熙幽幽地说,“你可知禁宫有多寂寞,会把人逼疯的。我不想你步我姐姐的后尘。”
“父亲,至少现在我喜欢他,我不想嫁给别人。”
姚子熙这才回头,看了看璎珞,他说,“你的性格像谁呢?”
“像您,都说女儿像父亲。”
这个时候的姚子熙只是苦笑地摇着头。
璎珞走后,姚子熙打开了窗子,雨水打在他的袖口上,把丝袖印湿了一片。
他的脑子很乱,想起了方才,想起了十年前,甚至更远之前。他想到了他的姐姐离王后大婚那天的场景,喧阗的鼓乐彷佛还在耳边,而这些年的黯淡岁月匆匆而过,没有留下痕迹一般。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还能说什么呢,但愿一切顺利吧。
不过,姐姐真的喜欢那个孩子,并且她曾经用生命让郑王发誓确立了他储君的地位,真要是到了那一天,要倾尽全力去对付他吗?
郑王的寝殿在扶风池旁,雨下着大了,这里可以听见清晰的雨打荷花的声音。缎棋走入郑王寝殿的时候这里一片静谧,镏金香炉中是袅袅升起的烟幕,郑王正在看折子,旁边站了四个小太监侍侯着。没有人讲话,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听着有人进来,郑王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对缎棋说,“今晚雨大,让人看一下外面的荷花,不要打坏了。”
“这些不劳陛下费心,太子殿下早就派人沿河看着呢。说雨水再大也妨事,只要不是冰雹就好。明天就是陛下千秋宴,太子忙了这么久,不会在现在倏忽的。”
缎棋说完,似乎等着郑王再说些什么,不过等了一会,发现郑王拿着毛笔沾了朱砂写着什么,没有接话,于是他就吩咐那些小太监都走了。这个时候的郑王才放下了笔合上了手中的折子,拿起盖碗喝了一口茶,问道,“雍京里面的人都怎么说徐璜?”
这些天来关于徐璜还有调兵的事情实在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徐璜竟然有这样的嫌疑。徐璜带兵这些年来,暴戾贪财都是有的,领兵打仗
17、第七章 纷扰 ...
的人,手下人跟着他刀尖上讨生活,那些亡命徒都是用白银喂出来的忠诚。这些事情在郑王看来都是小事了,现在却牵掣到徐璜本身的忠诚。原先的他确实不相信徐璜与景郡王有任何牵连,但是一想到当年的情形,如果景郡王没有联合朝中大将,那个时候的他也不会在顷刻之间就围住了禁宫。
纵使心中着急,不过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一切都表现得极其清淡。他问缎棋话时候的情形就如同问外面的雨水是不是很大一般。
“王,雍京一切如常。翊宣殿下回京后按照旨意做事情,太子和礼部这些天忙于王的寿筵,都很平静,只是有些御史言官似乎开始望风而动,想要上折子弹劾徐璜将军。”
郑王知道如今所有人都看着他而已,也都在揣摩他的心思。他调兵的意图很简单,一来防着昊族,二来,他也感觉最近翊宣与和苏走的太近。从他们同在岐山神宫开始,一直到最近,很多细小的事情显示着他们相处很好并不是装样子,至少翊宣不是。郑王知道有些事情多说无用,只有遏制住翊宣的兵权,那么他们到底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至于其他,其实在郑王的心里,还是希望他们兄弟相处的好一些,因为他们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同胞手足。
“不过也是捕风捉影的事情。徐璜多年老将了,不会如此自毁前程。向西北调兵的事情一切照旧。”
“是。”缎棋答应着,低着头为郑王添加了一个果盘,里面放着新鲜剥好的龙眼、荔枝、芒果和山竹这些岭南鲜果。郑王拿起一个龙眼放在口中,再看了看他,问道,“还有什么事?”
“王,禁宫存档处的首领太监过来说,前些天他们整理旧档,发现,先离王后的一些脉案病例被动过,而且,……”缎棋停了一下,头低得更加低了,声音也弱了很多,“……,而且太子殿下派人去问他们要离王后的脉案,并且不是最后临终时候的,是要从王后进宫开始的所有脉案和旧档。”
缎棋跟了郑王弥江超过三十年,那些旧事他都知道,所以他知道如今太子和苏的举动的严重后果,他没有看郑王,因为他不敢。
“给他了吗?”郑王的声音还是那样,都没有听见波动。
“没有。原本这样的事情不算什么,可是先后两件事情合在一起,那些人怕出什么事情,所有的旧档都封存了,并且对太子的人说,要回禀了郑王定夺。”
弥江笑了一下,竟然有些惨淡。“既然这样,那些东西,就烧了吧。太子那边,如果他再去,让他来直接来问我。”
“是。”
缎棋说完看见郑王的脸色不好,刚要再说什么,郑王挥手让他退下了。缎棋关上大殿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整个大殿只余了弥江一人,还有缠绕着升起的断思香,而郑王的脸在烟的后面,看不清楚表情。
他不禁有些感慨,禁宫有多富贵繁华,禁宫就有多寂寞。
也许只有出生在这里的人才能在这样扭曲的环境中保持冷静,其他的人,也许会变得疯狂而脆弱。
就如同那个离王后一般。
她竟然为了威胁郑王而用刀刺伤了自己,结果伤口溃烂,为了救她的命,太医们不得不用麝香等十六味药消除糜烂肿胀,可是一年过后,命是救了过来,她却因为服用麝香过多而永远丧失了做母亲的资格。
这件事情现在除了郑王就只有他知道,昔年那些太医都死了,可是如今太子要禁宫的旧档,是否意味着,有人要旧事重提呢?
18
18、第八章 夏天 ...
第八章 夏天
和苏再看了看眼前的绢纸,把它们扔进了香炉中。火星很快烧起来,那两页白色的绢纸点燃了,扭曲着,被红色的火星烧成了灰色黑色的灰烬。
就在翊宣走后,别苑的侍童接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笺,没有开头没有落款,只是用蝇头小楷端正地抄了一段禁宫昔年旧档,上面清楚明白写着,郑王弥江六年,嫡后姚氏重伤,伤口长一寸,宽三分,……
离王后逝于郑王弥江七年年初,传说是她产后失调,所以才不治而亡,但是眼前的脉案如果属实的话,离王后也许不是产后失调,而是重伤不愈。
怎么会是外伤呢?在禁宫之中,母仪天下的离王后为什么会受外伤呢?
那么这个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和苏靠在软塌的靠枕上,看着外面漆黑的夜,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荷池中,心头如同这夜的浓重,竟然有些无法透气的感觉。
究竟是谁,可以在九重深宫中伤了王后呢?
秀远走进来,看见和苏侧着脸,仰着头看着外面。这些天因为变冷了,而和苏身上有伤,所以临着池水的几扇雕花木门又装了回去,和苏只能透过窗子看外面,但是他床患苫ǎ荒芸醇蚯缁蛞醯奶炜铡?
“殿下,……”和苏抬起头,看见是秀远站在那里。
“怎么,禁宫的旧档要来了吗?”和苏问他。
“殿下。缎棋公公过来,就是说这个事的。他说,……,他说,要是太子再问存档处的太监要那些东西,就让太子殿下直接向郑王要。”
和苏听着一皱眉,这是什么意思呢,是拒绝吗?
可是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情,禁宫中的脉案因为要在太医局存档,并且随时检查每个人用药是否合适,所以基本上就是公开的,谁都可以调阅。
除非,……
除非是隐含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和苏想到这里,越发地怀疑了起来。
“秀远,你说,如果禁宫中有刺客,那么他是如此闯入这九重深宫的呢?”
“以大郑宫来说,这不可能。除非刺客就是禁宫中的人,或者是,近卫军的人。”
“禁宫中的人嘛?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殿下,怎么了?”
“不,没什么。秀远,后天就是父王的寿筵,我们明日就要回扶风园了,你准备一下。对了,最近京里还有什么传闻吗?”
“有,……”秀远看着憔悴的和苏,感觉说不出口,不过他咬了咬牙,然后说,“箴王后向姚家要了璎珞小姐的生辰八字,说,……”
和苏听着,面无表情。
“可能就在最近,要向郑王禀明,求郑王下旨,为翊宣殿下和姚家的小姐赐婚。”
秀远的话音落了,大殿内空荡荡的,只有窗外落雨的声音。
半晌,和苏才幽幽地说,“好事情呀。要恭喜舅舅和,……”故做不在乎的声音却说不出翊宣的名字了。
“秀远我一直没有问你,你说,我们的事情算是孽缘吗?”
他没有说‘我们’是谁,但是秀远怎么会不知道?
“殿下,为什么会是翊宣殿下呢?”
“我也不知道,可是该问谁呢?”和苏笑了一下,很落寞的笑容。
郑王寿筵显示了王朝的鼎盛繁华,但是如此寿筵却给人一种盛极难继的感觉。虽然不在雍京,不过在京的官员全部进扶风园拜寿,他们进献的贺礼摆满了整整的一个侧院,名贵珍宝不计其数。郑王看见这些不过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