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传--飞天(初版+终版)+番外(15)
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知道和苏了,幼年的记忆总是模糊不清。但是还是能记住的就是和苏跟任何一个兄弟都不亲近,总是有意识的冷淡所有人。禁宫长大的人每人身边总是一大群宫女内监奶妈之类的人,和苏身边也有,可是过一段时间他们全都会换了新的面孔,然后那些原来的人就没有生息的消失在大郑宫中,没有人关心他们的去向。翊宣原来也感觉到有些好奇,不过这些事情并不出格,所以时间久了,人们也就习惯了。
长大之后,东宫内的事情对外界来说是个谜。和苏很会用人,他的东宫就是铁桶一般,无人能插入探听些什么。但是对于一些事情外人也知道,和苏不喜欢一群人侍候,即使在东宫内近身侍候他的人也不多。那些禁卫军,宫女太监什么的只能在和苏一般殿宇之间侍候,他们是不能进和苏寝宫的,只除了一人,秀远。
翊宣想到这里,他睁开了眼睛,感觉到怀里的和苏动了动。
今天的和苏异常脆弱,是什么人能让他在野外待那么久,甚至不带着自己的忠犬秀远而单独在那个人的坟上喝酒,甚至差一点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翊宣又感觉自己的消息有些闭塞。
一时间的胡思乱想,头就一点一点的有些迷糊起来。
他也睡着了,即使并不安稳。
和苏的意识一直不清楚,他感觉有一团火烧烤着自己,把自己烤得干枯暴躁。
他还记得下朝之后那些眼尖而势力的官员是如何去向五王子翊宣道贺的,他记得那些人的嘴脸在自己的眼中,脑中开始扭曲。然后他莫名奇妙的回到了东宫,漫天的雪把东宫的黑瓦朱墙覆盖了,仅剩下一片白茫茫的空旷。
他的手中拿着剑抱着琦御留下的残琴,另一只手中就酒,他喝了很多的酒,然后抽出了剑,抵着前来劝阻他的秀远,“你再敢靠近我,我杀了你,你别以为我下不去手。”
然后呢?
和苏感觉自己的眼睛是迷茫的,他看见了红色,看见秀远不能相信的眼睛,他看见秀远捂着自己的手臂后退了几步,血从秀远的手上划下,融化了秀远脚下的雪。
他刺伤了他,他真的伤了他。
东宫的宫监宫女包括那些禁卫军跑来了一群,和苏喊叫着叫太医,秀远这个时候苍白的脸说,“殿下,臣不要紧,仅仅是划伤了,……”
“划伤了,是吗,那么你死不了了,太好了。你杀了我吧,拿你就杀了我吧,……”
和苏把手中的剑递给他,秀远推开了。和苏要递给别人的禁卫军,那些人仿佛约好了一样,全部后退,没有一个人敢接他手中的剑。
和苏又灌了一口酒,“懦夫,懦夫,都是懦夫。真正让你们杀的时候就下不了手了,你们已经把我扼死了,早就把我扼死了你们知道吗,你们知道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身边牵了匹马,他翻身上马,秀远拦在他的马前,用那双残破的流淌着鲜血的手拦住了他。
“殿下,你不能出去。”
“滚。”
从和苏的嘴里仅有这样的一个字,让秀远瞬间凝固住了。其他人根本就不敢拦。和苏出东宫的时候都不忘回头说,“你们要是谁敢跟着来,我灭了你九族。我说到做到。”
说完绝尘出了雍京大门。
他仿佛有意识般的自己一下子就到了琦御的坟前,一座孤坟,孤零零的在郊外的镐水边上。冬天的镐水已经冻成了坚硬的冰,冷冷的,周围的桃花林现在仅有一丛一丛的枯枝败叶。说不出的荒凉。
和苏在琦御的石碑前面烧了那张琴,自己就躺在这里喝酒,不知道喝了多久,天空中阴沉沉的灰色,一直下着雪。
然后这阴沉的灰色越来越浓,终于一片全黑色,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他感觉自己好像一直靠着什么,暖暖的,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心感觉,有些像在琦御身边的样子,但是又不完全一样。这里似乎更安全,更舒服。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睁开了眼睛。
完全陌生的屋子,身边有人,等他突然清醒之后发现,那个人和他几乎不着寸缕在躺在床上,而那个人的手正搂在他的腰间。
那个人,正是翊宣。
和苏几乎要尖声叫出来,不过二十年的禁宫生涯让他压制住所有突变的惊慌,他只是慢慢的坐了起来,用被子围了自己看着依然熟睡的翊宣。
他知道,他知道了,……
和苏感觉自己全身一片冰凉。
二十年来因为有人洞悉这个秘密而死了多少人,和苏完全不记得了。但是每次被人知道后的羞愧恐惧还有杀人时的疯狂让他一次又一次的陷入这样的循环,反复进行着,布满了他这二十年来的全部生命。
仿若一个怎么也走不出去的迷阵。
让人疯狂。
他就这样,看见翊宣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翊宣的相貌和风采传承自父亲,有一种洗炼干净的清俊。
尤其是他的眼睛,平常都是幽黑深邃,看不见底。
他挣开眼睛的一瞬间,和苏从他的眼底看见了一种光泽,不同以往。
那是很纯粹的感觉,没有心计,没有深沉,仅仅是从睡梦中醒来后的单纯。
和苏眯上了眼睛看着他。
翊宣是第一次看见和苏这样的眼神,不同于前些天在东宫的对视,锋利的如同箭一般。这不是平时的和苏,不是经过了刻意伪装的和苏,而是真实的,有些危险,脆弱的和苏。
“殿下,对待救命恩人是这样的眼神吗?”
翊宣笑着起身,毫不在意地坐了起来,就在和苏面前。
他不是善良的人,他知道自己尤其不能对和苏善良。不然就只翊宣得知和苏如此秘密他就有性命不保的危险。
和苏从不手软。
和苏沉默着,他好像看着翊宣,但是眼神却很遥远。眉似乎永远不能打开般的皱着,眼睛的前面是一片的空茫。
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话语。
“殿下,殿下,……”翊宣试图唤着他,但是和苏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中,依然沉默着。
和苏似乎看见了自己的第一个乳母,她总是有些惋惜的看着他,然后脸上带着趣味的样子和别人低声地说笑着,有一天他甚至让和苏全身□着,来和那些老宫女说着些什么。
那个时候的和苏太小,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总是有些恐惧,他不想看见那种笑脸,一点都不真诚。
可是什么是真诚的笑容,他一直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想看见那个老乳母。
然后她就消失了,永远的消失在大郑宫中。
后来拥有那用趣味笑脸的人都消失了,很多人消失了。
然后,……
“殿下,……”
有一双温暖的手按在他冰冷颤抖的手上,“殿下,你感觉怎么样?昨天晚上本来要去东宫和太医局叫人的,但是太晚,整个雍京九门都关上了。今天一早我就让他们进雍京,一会太子的人还有太医就能过
3、第三章 近似初识 ...
来。”
“臣弟看王兄醒了,还以为已经没事了,谁知道现在又,……”
翊宣再说什么和苏已经听不见,翊宣用被子把和苏裹住,然后揽了过来。
“殿下,有臣弟在,一切都没有关系的,……”
翊宣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
他无法形容刚才看见和苏破碎的眼神时候的心情,只感觉有人在他的心尖上剜了一块,心很疼,而且那一瞬间的感觉竟然是空的。
他无法想象和苏这些年究竟忍受了什么。
现在的他也不想去想这些事情,他只想揽住他,就这么简单。
和苏感觉拥抱很陌生,可是那种陌生的温暖足以驱走周身的冰冷。
他迷惑了,然后感觉这个会成为他的弱点。
尤其是握在翊宣手中的弱点。
突然门外传来秀远的声音,“翊宣殿下,你挟持太子意欲何为?”秀远来到了翊宣的别苑,但是他不能进入这间屋子。
翊宣刚要出去解释一下什么,就听见和苏干涩的声音说,“秀远,不得无理。我一会就出去。”
声音不高,翊宣听见了,门外的人也听见了,秀远安静了下来,道了声,“是”,然后没有了声响。
早晨的翊宣别苑只有外面落雪的声音,而屋子中安静的能听见人们的呼吸。
和苏恢复了以往的和苏。
温和有礼,但是绝对的骄傲。
他笑了,那一抹荡漾在唇边的如此的隐讳,翊宣根本就看不清楚。
和苏的眼睛如在朝堂之上一般的枯涩,没有神采。
“真不知道要怎么谢你呢,翊宣。给你添麻烦了。能请你先出去一下吗,我想着衣。”和苏的声音一直都是这样,有些软,但是不容拒绝。
翊宣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王兄的衣服都是被雪水打湿的,没有洗干净,不能穿了。要是王兄不嫌弃,臣弟这里有这个月刚做的新冬装,王兄好歹换上,不至于再着凉。”
“有劳翊宣。”
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完美,仿佛昨天晚上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翊宣穿好自己的衣服出门,看见秀远面色惨白,肩肘上带着伤,裹伤的布上已经渗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