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陵歌【CP完结+番外】(59)
“没有万一。”白夫人挽起头发:“你自己说了,都是算计好的。”
“可人心不是棋子。”
白夫人叹气:“是啊,所以摆布起来,可比下棋难得多了。”
宁舒低声道:“我还是有许多不明白。只是……往事已去,姨母,就不要伤心了……”
白夫人凝视着他:“心死之人,何来伤心之说。小舒儿,姨母只有一句话要同你讲。人心难测,别将自己的真心,系在任何身上。姨母吃过的亏,不想你再吃一次了。”
宁舒却摇摇头:“认定了一个人,其实只是我一个人的事。至于那人如何,那是他的事了。”
白夫人摇头:“你终是吃过的苦头还不够多,罢了。”说着向山下走去。
宁舒急道:“您要去哪儿?之后怎么办?”
白夫人语声平静:“回去。把半夏的墓迁了。这么些年孤零零的,委屈她了。”
“嗯还有……”
“我这张脸?当然也不是真的。”
宁舒不解道:“那姨母真正的样子……”
白夫人微笑道:“你和你娘有八九分像,我和你娘是双生子。”她叹了口气:“可惜,你性子像她更多些。”她最后深深地看了宁舒一眼,转身离开了。走到远处,忽然从怀中掏出什么,向身后抛来。
宁舒接住,发现是满满一袋金珠。
他鼻子一酸:“姨母!”
白夫人挥了挥手,瘦弱的身影消失在了松石之后。
第48章 上
山顶手脚俱全的只有宁舒与韩旷。面对三个昏迷带伤的人,两人都有些一筹莫展。倚玉药效太强,也不知这些人何时才能醒来。若是留在山上,这里没吃没喝,只有一座带毒的新坟,这几人又伤重难以下山,等于是要他们闭目待死了。
于是实在没有办法,只得两人负着三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走。
唐磊是个胖子,张蔚也生得不矮,这两人都被韩旷扛在了肩上。最轻的沈潇,被留给了宁舒。
两人慢吞吞地走了一段路,宁舒突然想起叶小姐还不见踪影。不过依照白夫人做事的方式,她应该还是平安的。自己与韩旷都找不见她,孟连山就更找不见了。最好那人能同徐紫雾一样早点儿内力反噬,就省得韩旷心心念念他那报仇的事了。
这样分神,脚下便是一滑。韩旷始终留意着宁舒,见他不稳,赶忙眼疾手快地将人拽住了。看了看几乎直上直下的路,韩旷皱眉道:“要么你且在这里歇着,我背这两人下去了,再上来接你。”
宁舒微笑道:“在你眼里,我的功夫就那么差?”
韩旷耳朵微微发红:“倒……倒不是,只是不想你累着。”
宁舒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韩旷望了他一会儿,忽然凑过来,轻轻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吻过了,咳嗽一声,仰起脖颈,中气沛然地长啸起来。
宁舒嘟囔一句:“好吵。”自顾自将沈潇又往背上颠了颠,在长啸声中小心翼翼地往下。没走几步,便听得背后一声叹息:“原来是你。”
宁舒一愣,随即恭敬道:“沈前辈,您什么时候醒的。”
沈潇道:“他要你等在这处时。你且将我放下来吧。”
宁舒面皮虽厚,但此刻不免仍有几分尴尬。他摇了摇头:“山路难行,前辈身上的迷药效力还未过。”
沈潇正色道:“沈家世代居于九华山中,我三岁就能一个人上凌霄峰,有没有内力,并不打紧。”
宁舒心知这种前辈,多有几分傲气,于是也不坚持,将人放了下来。前面的韩旷止了啸声,警惕地望着沈潇。沈潇将他们两个来回打量了一番。宁舒小心道:“前辈,从前盗草的事,是我们事从权宜。晚辈这厢给您道歉了……”
沈潇摆摆手,不在意道:“罢了。后生可畏。”
说着自行往山下走去。
宁舒与韩旷对视一眼,也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没走出多远,便听沈潇道:“徐紫雾死了?”
宁舒点头:“是。”
“千面狐人呢?”
“走了。”
沈潇打量着宁舒:“你上一次说自己是华山弟子,我瞧着功夫并不是作伪。那你可认得一个叫段辰的?”
宁舒犹豫了一下:“段师兄……”一时间心中的疑虑尽皆清晰起来。他干巴巴地望着沈潇:“段……段师兄是很好的。”
沈潇望着远处云雾:“我听说他武功很好,资质也不错。那么人品呢?心胸怎么样?”
宁舒想了想,正色道:“师兄谦谦君子,为人正直……”
沈潇摇头:“你不必尽挑好听的说。”
宁舒想了想:“我讲的都是真的。不过他性情敏感多思,处事有些优柔寡断。叶……叶前辈是他师父,待他很是严厉。”
沈潇脸上浮现起几分悲伤:“我当年若知道……决计不会……如今时隔二十几年才知道世上有这么个人,他……唉。当年若非我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又怎会如此?可若不那样决断,任她痴缠下去……”他怆然道:“一步错,步步错。我当年捡到她,便不该将她养在身边……”
他语中并未直陈其事,但宁舒已经全明白了。一日之中,听了两件惊天秘闻,震惊之余,又不免有几分伤感。宁舒低声道:“有情皆孽,无人不苦。事已至此,前辈还是想开些吧。”
沈潇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宁舒犹豫了一会儿,斟酌着开口道:“有件事……是关于孟掌门的。”
沈潇面色转冷:“哦?”
宁舒慢慢道:”我……我听说,这一次正道与魔教相争,是孟掌门……”
沈潇冷笑一声:“不就是盯着盟主之位,想做那个魁首么?手底下有了人,就可以呼风唤雨地做些别的。他倒也算是胸怀大志了。”
宁舒惊讶道:“您知道?那为何还……不过依我看,若论武功人品,前辈才是……”
沈潇精明地看了他一眼:“我年轻时,便从不理这等聚众的闲事。今番也只为自己的旧事而来,与那姓孟的毫无干系。这一代九华弟子太不成器,脑袋上顶着的都是夜壶。看来回去之后,要重整门户了。”
之后几人一路无言。及至行到山下,遇见了那几个守在此处的正道弟子,方将人交了过去。宁舒与韩旷自然不免被问东问西,皆被宁舒半真半假地糊弄过去了。沈潇只是站在一旁瞧着,并未开口。
待那几人医治伤者时,他对宁舒道:“你若有机会见了段辰,便告诉他,我在凌霄峰上等他,盼能与他一叙。”他想了想,又摇摇头:“罢了,也不必特意去告诉他。我叫九华的信使传信给他便是。”
宁舒心知他若叫九华弟子亲自传信,便等同于是认下了他与段辰的传言。潇湘剑一生磊落潇洒,武功,人品,名声,在江湖中皆是极好的。人家提起九华派,倒有一半的敬重是给他的。人言可畏,段辰是小辈,叶夫人是女子,已经闹得如此难堪。沈潇竟然顶风而上,打算自弃晚节,还不知要被骂成什么样子。
但慨叹之余,又不免生出了几分钦佩:“前辈放心。今日的话,除了段辰,我谁也不会说的。”
沈潇淡淡道:“说不说在你。你盗我九华仙草,今日又负我下山,算是恩怨相抵了。若能传信给辰儿,总还是我欠你多些。将来若来九华山,沈某无它相待,一杯清茶而已。”
宁舒心道:“你若知道我睡过你儿子,怕是要将我做成狐皮帽子,我才不去。”但他面上仍是恭恭敬敬的:“多谢前辈厚爱。”
沈潇摆摆手,顺小路去了。
宁舒回头,看见韩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奇怪道:“你看我做什么?”
韩旷低声道:“你……替他说了好些好话。”
宁舒翻了个白眼:“实话而已。怎么?”
韩旷笑了一下:“没什么。”他认真道:“我知道,你总是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