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求生欲很强(7)
“等你。”那人笑容更深,兀自落下一枚棋子,寒冷的夜里,一声“啪嗒”,尤为清晰。
“那便不好意思了。”王昉哼笑一声,身子崩得笔直。脸上却还挂上一丝不知所谓的痞笑。“白日里喝多了酒,睡得沉。不知道仁兄找我何事?”
“那自然是杀人灭口。”那人猝不及防地站起来,一个大步上前,越发地逼近王昉。
“你敢。”王昉瞪着他,猛地立起来,往后一跳。看着这人越加逼近的身形,无奈将手伸出一只,用手一挡,将自己和他拉开了些许距离。大吼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刚喊完,心里一个咯噔,猛然反应过来,暗道遭了。
他说杀人灭口的时候,自己连问都不问为什么,岂不是默认了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方才不辨他是否包藏祸心。正准备插科打诨地揭过去,熟料竟被他诈漏了底?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果然听到了。”那人忽然勾唇,温软一笑。觉得着孩子看着聪明怎么傻乎乎的?略一抬手,不知道在跟谁说话,扬声道。“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乱杀无辜。”
说着,利器的寒光一闪,撕破这寂静昏沉的夜,直直向王昉袭来。
王昉下意识地一个躲闪,顺势扑在花丛里。右手总算扯出了袖子里的旗花,顺势就要拉开。
手腕忽然一痛,那旗花被人打落开。王昉还来不及叫一声痛,再一个暗影扑来,将王昉彻底按在了花丛里。
完了。王昉心里一颤。脸被结结实实地摔在牡丹枝上,被划得生疼。
暗影伴着破空的凌厉声音将落,王昉猛地屏了息,豁出去般闭上了眼睛,忽然大喊。“你敢杀我,我爹是王执。”
他爹怎么就不是佛祖呢?保佑他逃出生天。电光火石间,王昉王少爷还在悠悠哀叹。今天真是特么太倒霉了。
“住手。”亭里那人眉头一皱。沉沉的声音回响在暗夜的牡丹亭里更显森凉。
正欲出手的暗影一顿,霍地收了掌,一手拽住王昉,将他扔进了亭子里。在那琉璃灯光影交错的地方,步子一抬,重新隐匿在了漆黑的夜里。
王昉还没吁口气,揉一揉被方才有如破布一般扔在地上而折了的老腰。衣领一紧,被人又拽了起来。不期对上一双冰凉幽邃的眼睛。那双眼睛在他身上从上到下逡巡良久,在忽明忽灭的灯光里深深望着他。
“你爹是王执?”那人忽然玩味儿一笑。剑眉飞挑着,低垂着头。看似狂放的脸上略显出一丝隐忍着的颓意。
“如假包换。”饶是王昉心里再惴惴,也知道是那声“王执”起了作用。瞬间眉开眼笑,中气十足。
再不管他爹当年送他来洛阳时,谆谆教诲他的“为人低调”。尚且稚嫩的脸上丢了惊恐,浓密纤长的睫毛抖了抖,猛地推开了他。揉了揉自己方才被打了的手腕,利落地站了起来,睥睨着他,身影孤高自许,目下无尘道。“你现在还杀我吗?”
他爹是王执。那位正权倾朝野的大人物,便是远在京城也能荫蔽住在洛阳的他。既然方才那句话起用,那么王昉断定这人知道他爹。
下一句话,王昉并没有说。可他觉得眼前的人同样知道。
你若是杀了我。可担得起日后血洗洛阳城的罪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王昉压根都没怀疑过他爹那么一护短的人会不会替他报仇。
“好一个王执。”那人抬手看他。忽然大笑一声。一手拍在桌子上,那石桌震颤着不住抖动。将桌上罗列井然的棋子震得乱做一团。
“好,好,好。”那人笑出了眼泪。凌厉的光向刀子一般刺在王昉身上,片刻后,偃息怒火,喟叹一声。正儿八经地幽幽道。“我不敢。”
试问天下谁敢呢?整个天下都是他姓王的。
“百年事,千秋笔。小公子可知苍茫百代,江山不尽,骂的,都是当年炙手可热的罪人?”那人站了起来,逡巡着王昉那张鄙薄嘚瑟的脸。苦笑着,抬起步子慢慢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救了他命的,又哪里是王执?左不过是那人捏在手里的权利罢了。
权臣嚣张如斯,可谁能奈何?
“你爹才是罪人。”王昉揉着腰,恶狠狠瞪着他的背影。黑煞了脸,清亮的眼里一阵怔忡。
逃过一劫总是开心的。可敌人放了他,看着敌人就这么静静走开也着实太不甘心了。
“爷我招谁惹谁了?”王昉疼得咧着嘴,一下午加晚上酝酿的怒意终于爆发。在亭里大声咆哮一声,看着那满园的牡丹花,心里一横,摸出火折子,扔在牡丹园的花丛里。
园子里的残枝败叶还没人收拾,那火星方出来就窜的老高。映照着王昉那张气到狰狞幼稚的脸。
…………
第5章 决心
东都洛阳书院。四月,天空碧蓝如洗,又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天上春风舒缓,地上草长莺飞,草木开了枝叶簇拥着一团团亮眼的花儿。
牡丹城的春日总氤氲着似有若无的清芬香气。蜂儿追,蝶儿绕,似是追寻着香气而来,在整个洛阳城里肆意飞舞。
王昉躺在学堂外的草地上,听着不远处学堂的读书声,打着哈欠撑着脑袋,一双凤眸眯缝着,正在极力地酝酿睡意。
阳光漫散下来,照在人身上颇为舒服。王昉被晒得晕晕乎乎,早就睡意沉沉。可那眼皮子就是倔强地挣扎着不愿彻底阖上。
偌大学府,敢在堂堂圣人之地如此放浪形骸地睡觉的也只有一个王昉了。人人都知道洛阳学府的院首是个穷凶极恶的。饶是泼猴任非也不敢如此这般刻意地拂了他爹的侄儿的娘舅,也就是这位堂堂院首大人的面子。
这年头,裙带关系也不好不是?自打那位田院首亲自登门拜访他爹开始,这位泼猴彻底浪不起来了。
果然穷凶极恶。任非简直气得要挠墙。大丈夫敢作敢当。背后告状这等猥琐行径,田进之那老学究也做的出来?真是活回去了。
谁也受不了个花甲之年的老头子扯着脖子整天哭着喊着家门不幸浮夸地要把他打死吧?
洛阳城里闻名的任老爷老来得子,对任非又是宝贝又是严厉。往往先礼后兵,先声夺人。若是真要教训任非,任非却是真怕的。
任非在外横行霸道那么久,从没被人告状到自己府上,这回被田进之打到了命门,只能蔫巴巴认怂。
是也,任非这段时间着实收敛了不少,整日里也就只敢躲在王昉身后作威作福。反正出了什么事儿自有他兄弟王昉抗。
此消彼长,老老实实的任非平日里和王昉待在一起,越发衬托了素来闲来无事,摸狗捉猫,上房揭瓦的王昉,有那么点不知所谓,不识好歹。。。。。和不是好鸟。
尤其是在这天子亲定的官方学府。在这泱泱有学之士汇集的清流之地。
“睡不着就起来吧。装什么装?”好不容易决定出门逃个学,看到损友一副半死不活样子的任少爷插着腰,一脚揣在王昉歪侧的后背上,气得撇嘴道。
任少爷还记得这人昨晚上的恶意告状呢。
给人家月白长衫上乍然印上了个黑印子任非也毫不在乎,反而蹬鼻子上脸。看人没反应,索性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然后趴在王昉旁边,用手轻轻拽王昉又长又密的眼睫毛。
“一边去。”王昉脸上因着任非的一脚一阵扭曲。
正因着这突如其来的粗鲁动作发怒,转而听到了任非的声音又是下意识的欢喜。
待到欢喜之后,又有点怅然若失了。想要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奈何腰疼的厉害实在不想起来,只得八风不动,姿势都没变地继续躺着,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权且当做对这位的基本尊重。
“呦,那么大的火气,昨晚上酒没喝好?”任非翻了个白眼,漫不经心嘲讽他。昨天傍晚敢丢下他一个人去喝酒,王昉简直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