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求生欲很强(20)
“先别管少爷心思吧。你在这件事上忙里忙外的,图什么?”王少爷皱着眉,一副耐心告罄的样子,冷眼看着赵礼。
这种自己做错了事,还非要先把自己的错误放在一边,伸出手指摘别人的安然做派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
赵礼真是折服于王少爷的脸皮和严于待人,宽以利己的高尚情操。
“无甚。”赵礼垂着眼皮,有些疲累。松了的一只胳膊略微动了动,试图缓解另外僵住的三肢。
“说。”王昉绷着脸咄咄逼人道。一双凤眸上瞧着,死死盯着赵礼。
赵礼却不理他,只管抬着侧脸,注视着自己头顶处的胳膊,笨拙将那只自由的胳膊抬起来,揉一揉另一个。
“…………”
“上次在牡丹园里看你在下棋。”王少爷看到他这副可怜样子瞬间就没了气势。到底不忍心,替他解了所有的缎带,气呼呼道。
“你是和田进之下棋吧?”
“是又如何?”赵礼一愣,却没什么大的反应。得了自由的四肢有些僵,却碍于身上伤口,只能小幅度地活动着。
“没什么。”王昉扁扁嘴,讪讪摸了摸自己鼻子。“不管你怎么想,我是真的回来找你的。”
“若是找我,便权且当做帮我个忙。”赵礼这才转过头来继续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救了田进之的命吧。”
第18章 上堂
“爷可是当真了哦,救了他的命,你便任我处置。”王昉蹲在马车上,端着一碗阳春面正在给一筷子一筷子地喂给赵礼。
初升的太阳漫洒金光,王昉将碗放下,掀开车帘子,三三两两早起的行人便映入眼帘。
王昉倒是没什么兴致看,揉了揉一夜没睡有些困顿的脸,新奇地看赵礼慢条斯理地一根根地吃面条。
这人看着斯文秀雅,连着吃面条也好看。不端端正正地喂过去,他便不启开嘴。不把汤水放在碗沿弄干净,更是连看都不看。
现在好不容易把面条吃在嘴里了,便再也不会言语了。饶是王昉方才的话里蛮横地加了个条件,赵礼也只是皱着眉,然后略微点点头,算作答应。
都已经躺在车里不能动弹了。任由他处置和被迫由他处置没什么区别。
“行吧。”王昉喂完了饭,下了马车。将帘子一放,自顾自道。“我先走了,你便等着我的消息吧。”
僻静的巷尾,车夫在小摊前捧着碗吃阳春面。风吹了一宿,一碗热汤下肚,别提多舒服。
“伙计,再加点汤?”时候还早,煮面的摊子前人还不多。小二笑眯眯地,舀了勺冒着滚滚白烟的鲜面汤给车夫递过去。
“够了,够了。”车夫神色一紧,对着小二笑笑,却护着碗,吸溜着再喝了口碗里的汤。
忽然脖子一痛,车夫还没反应过来,一头栽进面碗里,直直趴在了桌上。
“不愧是宁都侯府上的奴才。连个车夫都如此警惕。”余弃挑挑眉,对着手掌吹了口气,小心翼翼将车夫正吃着的面给拿到了一边去,拿着桌子上的抹布,给车夫蹭了蹭脸。“看在你给我家主子买饭的份上,对你也好一些。”
说着,扛起车夫,将他怀里的钱摸个干净,轻手轻脚放在了对面的巷子里。
“知道怎么说吗?”余弃瞟了眼小二。
“知道知道,就说被对面赌场的人打晕,掏了兜。”小二咽了口口水,对余弃笑笑。
“谢了。”余弃将手里银子扔给他。扬长而去。
马车里,赵礼正在小憩。大早上的晨光灿烂,透过车帘帷幕,点点照进来,不灼人也不刺目。淡淡光影像是轻拂在脸上的轻纱,轻柔又舒缓。
“主子。”余弃靠近马车,轻快叫一声,直直上了车,掀开车帘。
“嗯。”赵礼低低一应,头也不抬道。“闲话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爷哎,属下怎么知道怎么回事?”余弃蹲在马车里,撅着屁股讪讪道。“您该问抢了您的小少爷啊。”
“…………”
“不知道。”赵礼有些郁闷,缓缓睁开眼睛,清俊秀雅的脸上透着些迷茫。抚着自己的手,轻轻摩挲着。
“那您是继续流连温柔乡,还是让属下带您走?”余弃眨眨眼。对赵礼这般魂不守舍的样子颇为不屑。
“你能带我走?”赵礼定定看他一眼。突然轻笑一声。“以一当十,还是飞天遁地?”
“????自然是堂而皇之。”余弃撩了撩袖子作势道。“这四处没人,属下将您带走就溜。”
“你说什么?”赵礼忽而一愣,眼皮一抬,透着凛冽寒意。片刻之后,忽而一松,神色一淡,微微一哂。“他可真是个不吃亏的主儿。”
“嗯?”余弃不解地轻哼一声。
“没什么。”赵礼收了神色,躺在垫子上略微动了动身体。“只是方才忽然想到了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将我抢过来。”
“为什么?”余弃笑嘻嘻凑过来。揶揄道。“难道不是咱们主子貌美如花?属下追了一路,觉得这小少爷对您不错啊。要不顺势让他掳去得了。省得整天提心吊胆。”
“收起你的不正经。”赵礼瞪了他一眼。脸色有些苍白,勉力做了起来,靠着车壁。认真道“这马车前后果真没有其他人?”
“没有。”余弃斩钉截铁道。“若是有人,属下怎么可能过来?唯余一个车夫,被我打昏了,放在巷子里。”
“去。把他叫过来。咱们需要他。”赵礼叹口气。心道那孩子果真是胆大包天。
“算了。余弃,驾车吧。”赵礼皱皱眉,重新躺下,深吸口气,认命道。
“咱们去哪儿?”余弃利索地出了车厢,坐在车前道。
“衙门。”赵礼目光沉沉,捏了捏已然有了知觉的手臂,淡淡道。
………………
衙门口,百姓早已经聚起一团。锣鼓阵阵,洛阳府伊坐在堂前,一拍惊堂木,大喝道。“证据确凿,来啊,将犯人收押。”
衙门外,隐蔽处,马车上坐了个纨绔公子哥儿。那公子哥儿正拿一把碎铜板撒给偶有路过的小孩子。
“堂堂文人清流,冠一个烧了株花儿的罪名,就要被定罪判刑?这官不清,人也不清,倒真是荒唐世道。”余弃手里把玩着铜板,撇撇嘴,嘲笑道。
“欲加之罪本就荒唐。”车里的赵礼面无表情。“与其罗织些重罪,引人注意,如此简单明了的案子,容易审也更容易置人于死地。”
文官不好杀。尤其是田进之这般的声名震天下的人。与其让他“十恶不赦”,不如在别人反应之前,签字画押,一锤定音。
这洛阳府尹倒也不是个笨人,知道这是块烫手山芋,他拿不了多久。
“属下还是不懂,您为什么非要过来看。害怕田进之死了?”余弃脸色不变,拿了两个铜板出来,给每隔半柱香给他们传一次信儿的孩子,漫不经心地与赵礼唠嗑。
“你真傻。”
“…………”
赵礼闭着眼睛有些困。懒得和余弃聊天。
从昨天到今天,被王昉闹腾的几近没有合眼。可比身体累的却是心。
一丝丝一缕缕,那孩子做的所有事情,好像都没有章法,却又诚挚,单纯又疯狂。
“我已经不担心田进之了。”赵礼疲累地说。“他走的时候已经答应了我。”
现在来这儿,只是有些担心那孩子自己的命罢了。
“昨天他来找我的时候,可不止一个车夫。”赵礼怔忡道。“我昨晚就应该反应过来,你竟然能走近马车,那马车旁该没有别的人才对。”
“确实没人。属下保证。”余弃低着头,坐在马车上磕着铜板道。“实不相瞒,属下昨儿也没想要救您,只不过担心您身上伤口没换药罢了。不过看到您高床软枕,属下倒是多虑了。”
“若真的没人,那他们去了哪里呢?”赵礼丝毫不理会余弃的揶揄,叹了口气,眼里一片漆黑怅惘。心想但愿是他想多了。不然他可真说不出那孩子是傻呢还是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