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21)
“你还不过来?”漆黑冷清的屋子内,突然响起岑怀瑾低沉的声音,苏绵延着实受惊了。
“我,我在榻上睡了。”
“天寒地冻,你还扯了被子去榻上睡,你是想要冻死我吗。”
面对岑怀瑾严声责问,软弱惯了的苏绵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心内竟还有长舒口气,如释重负的感觉。
“还不过来睡?”岑怀瑾步步紧逼问道。
苏绵延并不是很情愿的拖拖拉拉走了过来,翻身上床后,谨慎的确定好了位置,用力的将自己用被子包裹严实后,谨慎固定,确保不会扰了岑怀瑾。
“你干嘛?离我那么远,是要做什么?”岑怀瑾不满的问道。
“我怕影响你睡觉……”
“又不是第一次睡了,难不成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样子?”
对于岑怀瑾漫不经心的话,苏绵延的脸倏然红了,这话,这话,怎么听都有歧义……
苏绵延低声嘀咕道:“这样想着,和自己妹夫夜夜同睡一张床,真是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岑怀瑾用力掰过他的脸,准确的亲了下去。
他是应该抗拒么,可他好像并没有什么想要抗拒的想法。
“代为你妹子。”岑怀瑾强调着。
苏绵延心里冰冰凉的,真是冷啊。
“我知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
屋内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两个人都是歪过头,各怀心思了。
“你…”
“我….”
“你说。”
苏绵延勉强笑道:“我妹子会回来的。”
“我倒是希望。”岑怀瑾冷哼一声,不想再与他说话了,转过身准备睡了。
真回来了,也不会让她真的进了你岑家门!苏绵延心里腹诽着。
心里憋着这口发不出来的气,苏绵延索性转过身背对着岑怀瑾睡去了。
转身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被岑怀瑾听闻,不满转头问道:“喂,你怎么背对着我睡?”
“你背对着我睡,为何我不能背对着你睡?”
“那我转过身来,你也转过身来。”
“才不要和你面对面。”苏绵延嘟嚷着。
岑怀瑾没太听清,问道:“嗯?你说什么?”
苏绵延干脆声音大了一些,道:“不想和你面对面。”
“这是为何?”岑怀瑾温声笑道:“怎么突然间有了这种念头?”
大约是夜晚的缘故,大约是黑暗能够隐藏得住所有的面部情绪和细微神态,大约声音的情绪更被放大了。
苏绵延突然心生温柔的感觉,似乎被温柔所包围,心上仿佛吐出一个个巨大的泡泡,偏偏又戳不破。
“并不想要理你。”边说着话,苏绵延边将身体向床边挪挪。
岑怀瑾低声的笑了起来,笑的苏绵延心内发慌,想要制止他继续笑下去,又是遏制不住脸颊通红。
岑怀瑾伸出手探进苏绵延的被窝,揽住了苏绵延的腰,想要往回拉一拉,被苏绵延不留情面的把手拍开。
“你干什么。”
岑怀瑾的心情好了起来,手指戳戳苏绵延的腰间,低声笑道:“要不要说说话。”
“不要。”苏绵延拒绝的干脆,又觉得是不是不好,继续道:“有什么好说的呢。”
“你从来没有说过你妹子是什么样的人。”
“她啊,”苏绵延突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道:“她是我一手拉扯大的。”
“我也是被我的兄长们带大的。”
“倒是听你二哥说过,”苏绵延不好意思的笑了:“他说你小时候话少面冷,生性孤僻,极难糊弄。”
“二哥这样形容我倒是一点也不奇怪。”岑怀瑾半眯着眼睛,嘟嚷着:“你妹子呢,也是如我这般?”
“绵绵啊,很有自己主意的,我轻易说不动她,也舍不得说她,能顺着她的事,我便都不会反驳。”
“惯坏了。”岑怀瑾不屑道。
“我只这一个妹子,一个亲人,怎么会不疼她不宠她。”苏绵延振振有词的反驳道:“况且绵绵是个女孩子,总要娇惯一些。”
“迂腐且逻辑不通。”
“怎么?对女孩子好就是迂腐了?”
“生而为人,众生平等,你却似乎不曾将她视为平等的人去看,总觉得她是依附而存在的的。”
“我身为她的兄长,如父如兄,管她有什么不对吗。”
“我身为她的夫婿,她的儿子,管她有什么不对吗。”岑怀瑾语气平淡道,但让苏绵延突然又被噎到了的感觉。
“可是....”
“可是什么,你此刻若是女子,他是男子,他言之凿凿的对你说,我是弟弟,管你有什么不对吗,你仍是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对吗。”
“我...”
“你感觉到了。”
苏绵延很是挫败,岑怀瑾明明语气温和,可却是他无法反驳的。
“可人总如此,我做的也是我该做的事。”
“那为何不想着,从你开始改变了?”
“改?”
“改一改你对绵绵的态度与想法。”岑怀瑾耐心道:“总要将她先视为一个平等的需要尊重的人。”
“别光是说我,那你呢?”苏绵延赌气一般问道:“你与你兄长们关系如何?”
“我身为弱弟,自然是对我有求必应了。”
“也会问你的想法吗?”
岑怀瑾突然陷入了沉默,引得苏绵延心内不安了起来,唯恐说错了什么话,刚想要说些什么转移话题,岑怀瑾已轻声道:“自然。”
“那我向你兄长学学,学会如何与绵绵相处。”
“你倒是应该学一学,不过其他的便不要学了。”
“为何?”
岑怀瑾不屑道:“二哥虽说是个文人,朝堂上的事细致到了极致,生活上的事宛若一个白痴。”
“那他若是出门呢?”
“二嫂无法打点妥当,也只有指望着随身仆役尽心尽责了。”
“你可知我二哥,曾用十两银子买烧饼?”
苏绵延捂着嘴,仍是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实在看不出,更是想不到,岑兄能做这样的事情?”
岑怀瑾不屑轻嗤道:“他哪有什么钱的概念,若是短了钱用了,大哥早早的便把钱给他补了过来,一年四季一应的衣裳,都是大哥预备的。这些年内,包括二哥府上的流水开支,也是大哥在替他维持。”
“怎么会如此银钱不分呢?”
“当日二哥攻读科考时,大哥不想他分神,索性全部管了,天下间谁能想到呢,做着皇商的岑家,二公子竟然是不分银钱的。”
“倒真是想不到。”苏绵延抿嘴笑着。
“我不愿变成那个样子,索性回来祖宅,自行居住。”
“也未尝不好,不分五谷,也是福分。”苏绵延语气中是全然的向往。
“这种福气我不要。”岑怀瑾从眼角看了苏绵延一眼,继续道:“回来后虽是苦了点,闷了点,总归是能独当一面。”
“岑兄也可独挡一面呀。”
“胸襟谋略二哥自然可以胜过大哥,可若是骇人的气势,二哥笑眯眯的样子实在没有什么震慑力。”
“岑大哥是什么样的?”
“你还没有见过他,见过你就知晓了。”
“是吗?”
“他呀...”
两个人这样肩并肩的躺着,说着日常的家庭琐碎,闲言碎语,苏绵延突然有了一种不真切的家的感觉。
一种,当时父母在时候,给他和绵绵的感觉。
即便他做的再好,再尽心,他也是无法给绵绵这种感觉的。
他和绵绵都不曾说起,避而不谈的这种感觉。
苏绵延止不住的说啊笑啊,有一种豁然开朗了的感觉,让他控制不住心内的喜悦,岑怀瑾目不转睛的望着苏绵延,苏绵延不知该要如何闪躲,僵硬着神情在笑着,却是越来越困惑了。
倏然间,温热的唇便贴了过来。
也许是夜晚的情绪继续被放大,所有的温情软语似乎拉进了距离,苏绵延没有反抗更没有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