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何不从贼(40)
晏衡着恼不已,坐直了身子推开谢无秋:“是或不是,关卿何事?”
谢无秋盯了他好一会儿,才慢慢躺了回去,咕哝了一句:“是不关我事。”
晏衡乜他一眼,拾起地上的金疮药丢到床上,然后站起身来烦闷地往窗边走:“你自己涂吧,我看你伤得也不严重。”
“无情。”谢无秋哼了一声,拿过那小瓷瓶打量半晌,打开嗅了嗅,最后见晏衡果然不理会他了,才慢腾腾自己给自己上起药来。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晏衡在窗边吹了会儿夜风,似乎也冷静下来,悄悄偏头看谢无秋,见他像一只低头自己给自己舔肚皮的流浪猫,一点形象也不讲地在他床上敞开身体,收敛起了那副可气的模样,变得有点可怜。
晏衡忍俊不禁,在他发现前赶紧转回头去。
“嗳,表哥,你偷笑什么?”
原来还是被看见了。
晏衡干脆转过身靠在窗边,抱着手臂正大光明地看他:“笑你傻啊。”
谢无秋双眼一眯,勾了勾手指:“你过来说。”
“我不。”晏衡扭过头去。
“过来,”谢无秋见硬的不行就开始来软的,“来嘛,好表哥,你过来一下嘛。”
晏衡受不了地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大男人撒娇,害不害臊?”
“不害臊。”
晏衡无奈地叹了口气,慢吞吞移了过去,谢无秋嬉笑着给他腾出中间的地方。他没说叫晏衡过来干嘛,但晏衡似乎也知道他就是瞎叫唤,坐下以后什么也没多说,夺过了他手中的瓷瓶,重新接手帮他上药。
谢无秋像被撸毛撸舒服了的花猫,称心遂意地眯起眼睛。
两人之间难得安宁了一会儿。
然而突然之间,晏衡感到身体里那股躁动不安的气血又开始作乱,他手上力道控制不稳,重了一些,按得谢无秋叫了一嗓子。不及谢无秋开腔抱怨一二,他就感到喉头一阵腥甜,蓦地呕出一口血来。
谢无秋也被他吓着了,立即扶住晏衡倒下的身子,替他输送内力。
“喂,你别每次都这样啊,上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就要死了一样,你没死我先给你吓死了。”
晏衡被谢无秋浑厚温和的内力安抚住,顺过了气来,缓缓擦了擦嘴角。他能感觉到,就在在路上练了那本《金缕曲》上的内容后,身体状况开始不妙。
究竟是什么原因?难不成……是他特殊的血脉么?那么他是否还该继续练下去?
可如果无法继续练下去,难道他一辈子都学不会完整的金缕曲了么?
那个病,注定治不了了?
晏衡撑住额头,闭了闭眼睛。然后他忽然抬头,看向谢无秋,问道:“那天,在东山……”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对不起,我还是想再问你一次,那日在山寨地底下的洞穴里,你当真,什么都没看到?”
谢无秋看着晏衡,慢慢说道:“你想说什么?”
“比如……”晏衡小心试探了一句,“壁画之类的?”
谢无秋垂下了眼皮,也许在思考。这次他没有再贫嘴,而是想了很久,才沉声道:“墙壁上,的确有东西。”
“什么?!”晏衡立即坐直了身子,靠近他几分,睁大眼等他的下文。
谢无秋抿了抿嘴:“不是什么壁画,只有八个字。”
他骤然抬眼,盯住晏衡:“没错,我忽然想起来了,那八个字是——杏林遗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随即晏衡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五代……而绝?”
杏林遗术,五代而绝。
“对。”
谢无秋道。
晏衡怔然垮下了双肩,复杂地轻念着这八个字,然后捂住眼睛低下了脑袋。
“是那个预言……”他喃喃道,“真的没有破解之法么?”
第五代传人,你在哪里?
真的会来终结金缕曲么?
谢无秋这次没有上去扶晏衡,他的声音比平日莫名清冷了些,从晏衡头顶上传来:“怎么了吗?晏楼主。”
晏衡疲累地摇了摇头:“我困了,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嗯。”谢无秋竟然没有耍赖,而是乖乖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走出两步,他回头看了眼晏衡:“你好好休息。”
***
夜凉如水,虫声新透窗纱。
谢无秋走后,晏衡一个人呆坐了好久,重新掏出怀中的《金缕曲》,犹豫许久,再次翻开。
他拈起一页薄纸,静静盯着墨色字迹想得出神,猝然间有一道黑影透过窗纱,从书纸上掠过。晏衡猛地合上书低喝了一声:“谁!”
那黑影子再次从窗前闪过,似是翻上了屋顶,晏衡当即跃出窗外追了上去,几道暗器自袖中甩出,射在瓦片上,尽数打空。
黑影子分明不见了,但在晏衡回身时又故意出现似的在他眼前闪过,晏衡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忽听得耳边一道风声,他一侧头,一支小箭便射了过来,钉在桁梁上,箭头插着一张字条。
晏衡取下字条翻开,上面只写了一个“岳”字。
这时有闻声赶来的十二楼守夜弟子,看到晏衡纷纷行礼:“楼主,出了什么事?”
“哦,无事,方才一只鸟的影子闪过,是我大惊小怪了。”晏衡背过手去藏起了字条,“你们回自己位置去,别惊动其他人了。”
“是。”
弟子们乖乖退走后,晏衡才把那支箭也拔了,仔细看了看,找见箭尾果然也有一个小小的“岳”字,与字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他疑惑更甚,四下张望了一圈,往箭来的方向无声追了过去。
那影子果然又在前面引路,是不是在他眼前晃一下,一直把晏衡带出了狂雨楼。站在墙下那一刻晏衡犹豫了一瞬,出了狂雨楼,就未必安全了,来人身份不明,目的不明,仅凭一个“岳”字,是否值得冒险?
但或许因为最近以来他内心的疑点实在太多,既然又送到眼前一个,就刨根问到底好了。因此晏衡翻墙跟出了狂雨楼。
那人一直把他带到许都郊外的竹林里,才不再冒出身影。
竹林,实在是个适合埋伏的地方,晏衡暗中打量了一遍周身,扬声道:“出来吧。”
一柄□□忽然从晏衡头顶破空而来。
晏衡倏然退后,随即长腿一扫拦住来人下坠之势,那人以枪支地,借着枪杆的弹力顺利着地,挑枪又向晏衡攻来。
晏衡腾空而起,翻身避过,随手捡起地上一枝断桠,灌注内力在地上一划,卷起一地的落叶,漫天飘扬在二人中间。
□□穿透枯枝落叶直直刺过来,晏衡只将树枝当成一枚长刺,用得还是晏家针法,手腕灵活,脆弱的树枝在他手里成了强兵利器,看似轻松在绕着□□画了个圈,以柔克刚,卸去了枪的攻势。
“好一招敛秦烟。”对手喝了句彩。
晏衡微微一笑,又是一个翻身,枝桠一点,压下对方的枪,风驰电骋间树枝的尖头已经来到了对方的咽喉住。
“哈哈哈哈。”那人举手投降,随即抚掌大笑,收起了枪,“我又输啦。”
晏衡也丢开了树枝,对来人抱了抱拳:“平君侯,别来无恙?”
“都好,都好。”平湖岳回抱一拳,道,“一个多月不见,晏楼主功夫进步神速啊。这一次居然六招就败给你了。方才最后那一招却从没见你使过,叫什么名字?”
“那个啊……”晏衡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那招是苍崖剑法。”
作者有话要说:
谢无秋(举手):我教的我教的
正道围观群众:夭寿啦,好好一根正苗红的好青年鬼迷了心窍把看家本领都教给魔教啦,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
第31章 疑心生暗鬼(1)
“苍崖剑法?”平湖岳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嗯。”晏衡尴尬地笑了两下,“这个,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