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太下流/冤冤相压何时了(13)
若是穿这样的衣服去参宴的话,那么不用等见到华容,才刚出家门,她的小命恐怕就已经交代了!
可就算不穿宫装……
再摸了摸颈上的青斑,宝儿愁得眉头都能夹死蚊子。
这些露在外面的丑陋痕迹,该怎么遮掩呐?
看她苦大仇深地摩挲着嘴角的样子,喜鹊忍不住小声道:“小姐,要不,一会脸上上些蜜粉遮遮吧?以前买回来玩的胭脂水粉里面,应该有几盒可以遮瑕掩疵、修饰肤色的……”
“是么?”宝儿紧拧着眉茫然抬头,见喜鹊一脸的傻样就觉得不甚牢靠。
可此时别无他法,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了。
于是,最终出现在李拓面前的宝儿,便是以一副白惨惨的面孔将自己老爹吓到直接蹦起来,“何方妖物,竟敢闯入我宅中?!看老夫不拍死你!”
宝儿赶紧一个闲云步,往旁边堪堪避过那呼向她脑袋的力掌,拼命嚎起来,“爹!是我是我!再打下去谋杀亲女啦!”
“呃……”李拓石化。
饶是他平时不怎么管女儿穿衣装扮,这次都忍不住艰难地开口:“闺女,你确定……要这么去桃园宴?”
宝儿往自己身上左右看了看,觉得此次的单藕荷色襦裙没再被自己穿到开线,颈上缠得绑伤似的白色丝巾也没有松掉,便很坚定地点头,“就这么去,没错!”
☆、桃园桃缘(一)
夜幕微垂,华灯初上。
皇宫御花园内,桃樱缤纷,芳草萋萋,暗香浮动,五步一盏兽足金缕兰膏灯,恍如白昼。
到处是三三两两衣着华贵的皇孙贵胄,谈笑晏晏,还时不时有貌美宫女穿梭其间,为他们捧来美酒果品、香茶小点。
热热闹闹,其乐融融——这一切都是半刻之前的情形。
半刻之后,随着引路小太监颤巍巍的一声尖报:“定国将军偕千金到——!”
万籁俱寂。
所有的朝廷大员和年轻王孙都不约而同地僵硬在原地,连回头看一眼那对父女的勇气都没有。
老的李拓,虽沉寂了十几年,但近日为给女儿挑夫婿、满大街抓人儿子的事迹,令他在当今朝野一炮而红。
小的李宝儿,少时在百善书院里行凶、调戏、聚赌、带嫖的臭名,早已在官家皇族中昭著。这几天,连民间也开始疯传起她掳人、凌虐、辱官、行为不检等几笔新恶。
若说她还不招人嫌恶,那纯粹是扯淡!
此时众官家一边齐齐在心内咆哮着:“怎能放这对禽兽父女进来糟蹋好良家子?!”一边飞快绞动着脑汁,思索着若自己不小心被盯上的话,该如何脱身。
在众大员群情惶然、避之唯恐不及的情势下,一衣袍朴素,行走间却大气坚定、豪迈风流的美髯男子却破开人丛,施施然迎上前去。
“是镇远侯!”几处低低的惊呼爆出,底下掀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
举朝皆知,镇远侯兰镜深受皇帝宠信,又有虎子兰熙,手执南韦四分军权,在朝中的地位举足重轻。更难得的是他德行高洁,处事圆融,令人景仰。
而定国将军李拓,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罢朝。据说当年曾与兰镜被并称为“兰谋李勇”,乃是战场上的绝佳组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后更与兰镜一起忠心辅佐六皇子华旭,助其荣登大宝,君临天下,成为当今圣上。
连彼时继位呼声最高、极受先皇宠爱的九公主华茜然,在皇权之争中也惨遭落败,至今不知所踪。
后来旭皇成功登基,本该是他们封王拜侯,仕途如日中天的时候,李拓却突然称病罢朝,将荣华前程全然抛却,终日闭门不出,不事交际,彻底沉寂。
究竟发生过什么,会使英雄一朝颓了凌云志,废了鸿鹄心,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只有坊间的小传猜测,大抵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英雄冢。
而后一直单身的李拓又莫名其妙地多了个足月的女儿。
人道是野地拾孤,他却口口声声称是亲生。
所以世人猜测,宝儿大抵是他少年时始乱终弃的风流债一笔,故而在管教上也不甚上心,最终养成了这般无法无天的恶形恶状。
兰镜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充耳不闻,径自挂着融人的暖笑走到李拓面前,从旁边呆立着的小宫女的托盘上取了两盅酒,一盅自己持着,一盅递给李拓,“老伙计,好久不见了,这杯我敬你。”
李拓一怔,虎目瞪着兰镜,眸底隐隐有复杂的暗潮汹涌,方脸都扭曲了些许。
最终他深吸了口气,迅速抢过酒盅,饮下酒液后立马丢回托盘上,仿佛那骨瓷青花的小东西上有瘟疫似的,浓浓的敷衍与不悦溢于言表。
兰镜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将酒盅朝他一敬,优雅干了杯中物,轻轻放回托盘。
宝儿跟在李拓身后,好奇地望望镇远侯,再望望老爹。
她一直都晓得自家老爹不待见镇远侯兰镜,偶尔提起的时候也都“老懦夫”“老懦夫”地叫。
今天看来,似乎也不是全然厌恶,毕竟那感情的深厚程度从交流的熟稔上能看得出来,
也许只是有过什么难解的心结,不愿见到罢了……
“呵,宝儿都这么大了啊!”兰镜见李拓扭过头去,就笑吟吟地跟宝儿打招呼。
“兰伯伯好……”宝儿偷眼看了下老爹,见他没什么反应,轻轻应了。
想当年她年幼无知,经常和兰熙闹架闹到家里去,什么狗洞、翻墙无所不用其极,经常被对方家长逮个正着。
李拓见了兰熙,会一把提起后脖领,直接毫不客气地扔出去。
兰镜和兰夫人见了她,却会亲热地迎她进屋里,叫丫鬟送来些小孩吃食,哄她跟兰熙一起吃。
连她偶尔抢抢自家儿子的糕饼、踹踹砸砸他的小身板,弄得兰熙大哭大嚎,都视而不见。
故而宝儿对兰镜夫妻还是很有几分感情的。
只不过当着自家老爹的面,她不敢表现得太过亲热。
记得八岁时候,一次兰镜夫妇上门拜访,她兴高采烈地跟前跟后,端茶递水,结果就是换得老爹黑了半个多月的脸,唬得她一进家门俩腿就软成面条。
瞧如今这光景,大约……还是会怒!
李拓一看兰镜跟宝儿说话,立马横过身子将宝儿严严实实挡在背后,虎着脸阴沉道:“老懦夫,离我闺女远些!”
兰镜讪讪地一摸鼻子,还是保持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有礼微笑,轻叹,“老匹夫,你的性子还是这么冲啊……”
李拓从鼻孔哼了一声,定定护住宝儿不动摇,豹眼带了几分凌厉,“宝儿她娘只是个普通的江湖女子,当年产下宝儿就难产而死。老子不知道你们一直想试探些什么,只求别扰了我们父女的安宁!”
“呵呵,普通的江湖女子?”兰镜缓缓抚上自己的长须,眸里带了三分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区区一个普通江湖女子,就能叫当年立志要为吾皇叱马平天下的李拓消沉至此?甚至,连我这生死至交也避而不见?”他眼弧一垂,低声道:“莫非……另有隐情?”
李拓五大三粗的身体一僵,急摆手拉起宝儿就欲走开,行迹间,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惶惶,“老子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今天只是来给我家宝儿挑男人的。你们家那小崽子一看就是跟你一样的软脚货,我家闺女不中意,同你没啥好谈的,别浪费我们爷俩的时间了!”
“哎!老匹夫,你那脑袋还真是摆来当装饰用的!没看到那边的桃园殿已经开始掌灯了?你忘了这会官员都要先去那里朝拜吾皇的吗?”
淡淡的一席话成功止住了李拓的脚步。
他回头看看被自己拉得东倒西歪的宝儿,再看看不疾不徐跟着他的兰镜,终于松开手,对宝儿吩咐道:“闺女,爹去见皇上了,你先自己在这园子里逛逛,要是有看上的男人,回来以后跟爹说,爹去求皇上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