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别曲(10)
“谁?是谁打了你?”
“……”骆从信不语,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没想过让少爷帮自己出头。
“又逞强了。”韩仰玉叹了一声。
他转向与骆从信同寝的苏醒,脸色沉重地问:“告诉我,是谁打了他?我去理论。”
“问他吧,他不说,我也不想多事。”苏醒走到一旁去。
在李家,纵有天大的胆子也没人敢惹小姐,谁知道骆从信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直接顶撞小姐。
韩仰玉十分生气,听苏醒说,从信手也折了,脚差点被打断,现在连进食都无法自己来。
“为什么连你也不肯说?洛阳可是有王法的地方,到底是谁?竟将人伤到这种地步!”
“在李家,谁是王法?这不是很明显吗?”苏醒的声音从角落幽幽传来。
韩仰玉不笨,他听得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于是乎,他沉默了下来。
几乎是体无完肤了……本来是生气的怒视,瞧着瞧着,一滴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掉下来。
仅仅一滴眼泪,却比身上所有的伤还要痛,骆从信本来强硬的心瞬间软化。
“少爷……我……我没事的,你别着急。”原本已经举不起的手,现在硬是挥着,“这一点伤,躺个一两天就好。”
“叫大夫来看过没有?有没有内伤?”
“皮肉之伤而已。少爷,你别大惊小怪。”为了让少爷放心,骆从信扯开一脸的笑,这一笑牵动到脸上的伤口,所以笑容有点颤抖。
“别笑了,你在流血,不要动到嘴巴。”韩仰玉拉起自己的袖子,帮骆从信擦去嘴角的血痕。
眼泪本来只是一滴、两滴,最后滑下脸颊,形成一道泪痕,韩仰玉就这么边帮骆从信擦血边掉泪,又怕别人瞧见,只有在擦血的空档,赶忙将脸上的泪痕擦掉,一不小心脸上沾着了骆从信的血,血泪交织成一片。
“少爷,都几岁的人,还哭?”
“如果我们还在家里就好了,韩家比洛阳这儿平静些、没有纷争些,你也不会被欺负成这样。”也许是加上了思乡的情结,韩仰玉有些激动,他握着拳头,牙关咬得死紧。
“少爷,我不要紧的。”
“我明天再来看你。”韩仰玉站起,一脸冷然。
他决定了,管他会有什么后果,这事他是管定了!
他向苏醒点个头,挺直背脊离去。
“从信,你家少爷对你不错。”苏醒不禁啧啧称奇,猜想李家会有另一场更大的风暴出现。
“没什么啦!我跟少爷从小一起长大的,难免情分深厚一些。”嘴巴上谦虚的说,实际上笑得合不拢嘴。
“难怪、难怪!”苏醒感叹着摇头,凝视笑得傻了的骆从信。“呵!真有你的,打我进李家,没看她这么狼狈过。那女人,也有得到报应的一天。”
苏醒撒着嘴角,不知想些什么。
“值得挨一顿打吧!”骆从信想着,也开怀地笑了。
☆☆☆ ☆☆☆ ☆☆☆
在骆从信不知道的角落里,一场暗潮汹涌的祸事在李家展开。
“婉英,是你叫人打伤从信的?”在几杯茶过后,韩仰玉终于说出他的来意。
几巡酒后论英雄,他则是来论是非的。
经过他努力不懈的盘问之后,终于在一个口风不牢的家丁口中问出昨天的事,李婉英指使十多个家丁围殴骆从信,并将他弃置一旁不管。
他一直观察着李婉英的神情,确定她脸上的表情是愉悦而非愧疚之后,终于能坦然的提出指责。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懂,仰玉哥哥。”
李婉英扁着嘴,想用撒娇的口气蒙混过去,一如平常屡试不爽的招数。
“我都知道了,还想瞒我吗?”韩仰玉以往也常劝她对下人和善些,要她懂得将心比心,所以她没有注意到韩仰玉话中的怒气。
既然瞒不过,她也就不瞒了。
“仰玉哥哥,你知不知道他多过分,把那些脏东西往我身上倒,没半个人替我挡着,我好可怜喔!”她拿着手绢掩面,试着挤出掉不下来的泪滴。
“脏了洗干净就好,犯得着把人打成重伤吗?再说,要罚人还有别的手段,为了一件小事伤人至此,是个大家闺秀的风范吗?”韩仰玉不为所动。
“仰玉哥哥,你怪我?”李婉英不敢置信,发生了这种事,在她的认知当中,韩仰玉应该站在未婚妻这边,将骆从信赶尽杀绝才对。
“对,我怪你。”韩仰玉抬起眼睛,“从信做错什么,你尽可以告诉我,我是他的主人,我可以代替他道歉,也可以代替你惩罚他,犯得着把他打成那样?”
骆从信可是他从小到大最亲最爱的好友!
若不是他,他早已没有勇气在洛阳待下去。
表面上夸他捧他,暗地里却造谣生事,恨不得他消失,韩仰玉早就受够了这腐败的地方。
“还有,他骂我!他居然骂我是……”
“是什么?”韩仰玉冷静地站起来,他拒绝听这些指控,“不管从信说了什么,他的罪都不足以捱这一顿揍!你如果懂得尊重我,起码会知会我一声。”
“依你现在的态度,告诉你又有何用?你顶多说那小鬼几句,你连帮我出气都不会!”李婉英叫嚣着,忿忿地拍打桌面。
韩仰玉头也不回地离开。
在他心中还有着从信受伤的模样,他实在无法平心静气跟李婉英说话;他心里决定,如果李婉英不对从信的伤表示任何一丝歉意,他就持续冷战下去。
第四章
养伤这段期间,大部份时间骆从信都是孤伶伶躺着。
他身上的伤又酸又痛,血痕处已经结了痂,有点搔痒,几次想要用手去抓,却怕伤势更加严重,只得忍着。
头一两天,韩仰玉衣不解带地守在身边,到了第三天,韩仰玉一直到中午还迟迟没出现。
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骆从信想着。
因为担心少爷来的时候他没办法清醒的交谈,所以他努力保持清醒。
他跟少爷的相处时间太少,不容许浪费掉。
不支睡着了,又被想见少爷的欲望惊醒,一整天,骆从信就在这种反反复复的心情当中度过。
少爷一定会来的,他很放心地等着,不管多晚,少爷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当年,少爷要北上洛阳时,曾经坚定地说:“从信,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接到身边,只要我学有所成,就再也没人能干涉我的决定。你等着!”
少爷重视他,这一点,骆从信从来没有怀疑过。
到了傍晚,几乎被他视线穿透的门终于开了。
“少爷?”骆从信惊喜交加地坐起,却又因一阵疼痛躺倒下来。
“痛!”他哀叫出声。在少爷面前撒娇无所谓。
走进来的却是一个他不熟的小婢女,她将手边的盒子放下,拿出几盘饭菜来。
“韩少爷不会来了,这是给你的。你吃完就好好休息。”
尽管一天没吃东西,骆从信却一点也不饿,他慌张地问:“少爷呢?”
“你别再问了,韩少爷不会来的。他去看我们家小姐,没空来瞧你。”
“看你家小姐?”
“是啊!小姐不肯吃饭,大家一起去求韩少爷,要他去哄哄小姐。这会儿,韩少爷八成还在哄我家小姐吃饭呢。”
小婢女望了骆从信一眼,发现他脸上尽是痛楚。
“你、你伤口很痛吗?要不要再叫人来帮你看看?”
她凑上前去,用方才点起的灯照他。
发现这个躺在床上的少年有张英气的脸后,她的关怀更热切。
“你方便吃饭吗?要不要我喂你?”她两颊红晕,亲切询问。
“不要,我不饿。那些东西我不要,你统统拿去倒掉!”赌气的翻过身去,骆从信口气恶劣。
“你不想吃东西吗?要不,你想要什么,我帮你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