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男妃(42)
“说的什么混话,千里才几岁!”孤鸿榭虽知道自己这儿子才能过人,可到底才是个奶娃娃,如何能坐朝治国?连曜日沉霄那样的奇才都是十几岁时才初涉政事的。
“我倒想为你分忧,只是当真才疏学浅,爱莫能助。”曜日千里话虽这样说,心里却又是一番自己的想法。曜日峦霁越听他说话的语气越不痛快,如何都不像是在与自己的父亲说话,正要发怒却又听曜日千里道:“爹,爹爹此去我跟你们一样不舍,可是再不舍得也不能让爹爹改变主意,何不让爹爹高高兴兴地出征呢?我们三人在宫中和睦着,他去着也安生,不是么?”曜日千里第一次叫曜日峦霁“爹”,一半是为了曜日峦霁,一半是为了孤鸿榭。
“瞧瞧,连儿子都知道的事情你还操什么心,在宫中等着我的捷报才是。”孤鸿榭抱起曜日月华放在曜日峦霁的怀中,让他更真实地感受到这份浓浓的亲情。
“父皇,等爹爹再回来时候,我们一家人就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必分开了。”曜日月华自然永远是锦上添花、讨人喜欢、教人安心的那一个。
曜日峦霁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劝慰,自己倒全然没有了一家之主为父为夫的样子了,不禁失笑,有些窘迫地对着他们三人道:“我倒成了孩子了。你们话别够了也该回去歇着了,明日还得早起送你爹爹启程呢,快去吧。”说着轰走了孩子们。
累了孤鸿榭一下午他自然也没想做什么过火的事,只还像往常一样拥着他入眠就好。夜里,他紧搂着孤鸿榭,像个孩子一样一头扎在他的怀里。他压低了声音,却更显得哽咽,“榭,你可要早去早回啊,我跟孩子们还都等着呢。”
孤鸿榭没有说话,而是拥紧了怀中的人,他不知道亦不敢想,曜日峦霁知道自己的死讯后将是怎样的悲恸,想必又是一番十年生死两茫茫,看不尽的明月夜,走不出的短松冈。
窗外的夜色正撩人,孤鸿榭的尘缘却已将尽。正是:恨春去,不与人期,弄夜色,空馀满地梨花雪。
翌日清晨,曜日国皇帝曜日峦霁亲自送军出征。曜日漈霰一改往日英英妙舞腰肢软,章台柳,朝阳燕的阴柔气质,一身剑客游侠的打扮,只在胸腹处穿了一件青丝甲。两鬓不留一丝碎发,挺直地坐在马背上,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应惭潘安,实愧嵇康。孤鸿榭身为军师文职被安置在马车之中,放眼望去千万兵士,竟没有一人能敌得过曜日漈霰风光,包括他的皇兄曜日峦霁。
按照礼仪,曜日峦霁分别与曜日漈霰、梁広和孤鸿榭道别,不过是每人几句送别之词,到了孤鸿榭的马车之前却反倒没有话说了,众将士们都在看着,两人亦不能卿卿我我,只剩此恨平分取,更无言语空相觑之景。
曜日漈霰望着依依惜别的两人,不知怎的脑海中便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却是一闪即逝再也想不起来。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曜日峦霁的眼神似曾相识,些许无奈,些许不舍,些许疼惜,些许失望,又些许期盼。孤鸿榭看着曜日峦霁泪湿阑干花著露,愁到眉峰碧聚的样子更是令人心动,曜日漈霰仿佛又回到了年幼之时,他的榭哥哥总是那样温柔如春风十里,体贴似春水不断,全天下就只有孤鸿家一家肯善待他这个众人嫌恶的野种怪胎。过去的种种又一时打乱了曜日漈霰的心思,让他暂时忘记了方才心中所想,一门心思扑到了孤鸿榭身上。他的榭哥哥,怎么才过了十五年就爱上曜日峦霁了呢?霄霆霁三人自幼受尽了全天下上上下下的宠爱,而他曜日漈霰却从来无人问津,凭什么他唯一想要的榭哥哥也成了曜日峦霁的所属呢?
“皇兄,时候不早了,臣等可否趁着吉时启程了?”曜日漈霰偏过头看着不忍兰舟催发的夫夫二人,淡淡地问。孤鸿榭也知道误了吉时不好,勉强扯出个笑容谓曜日峦霁道:“十一王爷说得极是,时辰不早了,送君千里终须别,外面尘土大,别让皇上和太子公主吹着了,您还是请回吧。”
曜日峦霁看着孤鸿榭笑得有些憔悴的面容长叹一声,道:“一路顺风,早传捷报。”而后调转马头,往城门口去了。站定之后,除曜日峦霁和曜日千里外所有人跪送出征的男妃、王爷和众将士们。
孤鸿榭透过马车后的小窗望着越来越远的夫君和儿女,曜日月华因是女子又身份尊贵,微微俯首屈膝以万福之礼送别,颇具大家闺秀风范,虽然离得远,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她不吵不闹,任凭眼中的泪珠一滴一滴坠下,而后很快地淹没在满地黄沙之中。送别人员甚众,唯有曜日千里和他的父亲一样傲然直立着,小小年纪就已现帝王霸气,竟丝毫不输给他的父皇。
女儿端庄、儿子成器、夫君有为,像他孤鸿榭此生已是再无遗憾了,只是当狂风卷着黄沙让他渐渐看不清亲人的脸庞时,那忍了许久的男儿之泪还是簌簌而下了。问君几许情牵,恰似黄沙满天。
当夜大军安营扎寨之后孤鸿榭的大帐里居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曜日漈霰。当时孤鸿榭正与梁広商谈粮草分配的事,不想他竟在这个时候进来。本来孤鸿榭幼时与他交好是欢迎他的,可是重逢之后他却只做对他不利的事,让孤鸿榭想不防备都难。
“末将参见十一王爷,十一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梁広受齐敬影响,心中虽觉得曜日漈霰不是个好东西,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见他来了便马上参拜行礼。
“梁将军不必多礼。”曜日漈霰微微颔首,他顶讨厌这些做官之人,一个个奴颜婢膝又口蜜腹剑。遇事只会锦上添花,从不雪中送炭,更有甚者还会落井下石,他幼年时已经因为这样的人受了太多的苦。也正是世人皆让他知晓了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才会对孤鸿家特别心存感激,尤其是对孤鸿榭。
孤鸿榭劳累了一整日,也不知道他又来耍什么心机,因而有些不耐烦地道:“十一王爷今日车马劳顿多有辛苦了,我叫厨营给你准备了参汤,这就要给王爷送去了,王爷喝了汤就早些歇着吧,明日一早就又要启程了。”
曜日漈霰没有回应,只看了看梁広,冷冷地道:“梁将军,我与孤鸿大人有机密事务要谈,将军若是不嫌久可回自己的帐中候着,兴许子时以后能够谈完;不过我劝将军还是早些就寝了的好。”
“这……这,只是末将还有些事情尚未能跟大人汇报完,兹事体大……”梁広自然是十分为难,一方面他不能得罪曜日漈霰,另一方面他又不放心孤鸿榭与曜日漈霰独处。
“梁将军,我听说齐敬将军为了让你在边关安心应战已经把你的妻小都接到大将军府里照顾了?”曜日漈霰手中拿着自己的玉佩把玩,看似漫不经心。
“嗯嗯,是,确有此事。”梁広随齐敬出生入死多年,两人乃是莫逆之交,齐敬在他出征期间代为照顾妻小亦合情合理。
“可惜齐敬将军竟不知道梁将军还有一房姨太太偏居别院吧,本王已经命人把她接到霰雪阁好生伺候着了。”梁広的那一房姨太太乃是青楼出身,他自然不敢带回家里去与正房太太同住,只是心里最记挂的还是偏房的小妾和她腹中的孩儿,没想到竟被曜日漈霰抓住了这个弱点。
孤鸿榭没想到他居然卑鄙到这样的程度,忍不住救梁広于水火,“王爷有何赐教可以坐下慢慢说,梁将军才把该说的说完,这会子正要回去歇着,总让您照看着梁夫人他心里过意不去,王爷的好意孤鸿榭代梁将军领了,还请王爷早日差人将梁夫人送回梁府,也免得将军心里一直记挂着,担心梁夫人给您添了累赘。”
梁広心存感激,一边擦着汗一边告了退。曜日漈霰见他走了才吃吃一笑,道:“榭哥哥果然还如当年一般心善,这个梁広能跟你有多少交情,你这样护着他,就不怕我在这大帐之中谋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