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男妃(36)
孤鸿榭脚下虽然停住,却没有转过身来,“我去儛妃娘娘那里接千里和月华。”
“天色晚了自有侍卫送他们回去,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从这里到儛蝶宫再到花颜宫要走上许久,你夜里还要回来,何苦折腾这一回呢?”曜日峦霁一方面不想孤鸿榭劳累,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耽误了今晚的正事。
“正是,所以我今夜……就陪他们住在花颜宫了。”孤鸿榭咬着牙说,对于曜日漈霰,若说他不吃醋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可自己一个将死之人又凭什么这样说呢。想来曜日漈霰虽然对曜日峦霁用了春药,但那毕竟不是有毒之物,自己也不必庸人自扰担心他要害霁,将来若是能有个人代自己陪着他倒也未尝不可。
不过,道理虽是如此,人心却不是钢铁做的,若要他心里不难过,断断是不能够的。
“你忘了是如何答应我的了?”曜日峦霁是当真有些恼了,不做那事也可以,只是住是一定要住在一起的。
“该记得的我自然不会忘却,只是今日与别的时候不同,漈霰……他不是愿意陪你么,我又……”孤鸿榭话还没说完,曜日峦霁便将他紧紧地搂在了怀里。一双有力的臂膀束缚着他的肩,手掌正覆在那个疯狂跳动的地方。
“榭,你非要我说出来吗?若是非要说出来才能让你觉得安心那我就说与你听,哪怕这话一出口我就比你低了一等我也要说。不管是嫔妃还是漈霰,于我而言都比不上你一根头发,我曜日峦霁从小到大只对你一个人动过心,只为你一个人落过泪……年轻时不懂事,害得你我分开了五年,如今我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你是断不会再放手了。即便你尚不能原谅我也无妨,只是……只是你万万不要将我推到别处,让我想赎罪而不得。”曜日峦霁说得很慢,似乎每一个字都花费了他很大的力气。
孤鸿榭知道他一生高傲跋扈,想不到今日竟能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不想耽搁他的人生,却还是忍不住拉开他的手臂,转身抱住了他。“霁……”除了叫着爱人的名字,他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泪珠一涌出眼眶就渗入曜日峦霁的衣服里。冰天雪地里,那被泪水触碰到的皮肤感觉冷冷的,曜日峦霁的心里却是暖暖的。
“夜里寒气重,我与你一起去接他们把。”曜日峦霁说着将自己的毛皮披风解下来披在孤鸿榭身上,孤鸿榭却拦着他道:“我又不冷,你跑着过来出了汗,别脱下来着了凉。”
“你衣服穿得单薄……我素来身体强健,无妨的。”对于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就算他是铜皮铁骨,人们也总当他是最娇贵、最脆弱的,不可有一丝怠慢。
“怎么无妨,那一年是谁晕倒在雪地里留下了病根,也不知道这些年有没有反复!”曜日峦霁怕冷,孤鸿榭是最清楚的。那年在纹霄殿外面的雪地里晕倒后他就落下了肺病的病根,一受凉就要咳嗽的。
曜日峦霁看着孤鸿榭心疼的表情使劲抿了抿嘴,却还是忍不住笑了,他将孤鸿榭揽在身侧,把披风往身后一甩便结结实实地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好在这披风料子富裕,两个人一起用也足够了。”
于是他二人都是在里侧的手拦着爱人的腰,在外侧的手拉着披风的缎带,两个身子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从御花园到儛蝶宫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了几排不分彼此的脚印。
到了儛蝶宫说明来意后,两人又等了许久,儛妃才带着孙子孙女从内堂里出来。祖孙三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尤其是儛妃,脸上的喜色比往常多了许多。
“两个孩子还不懂事,给娘娘添麻烦了。”孤鸿榭虽然看的出儛妃很喜欢这两个孩子,还是免不了要说一些客套话。
“我们两个孩子乖得很,哪里不懂事了,依我看,比……比霁儿小时候乖巧多了,也讨人喜欢多了。素来我是最喜欢四王爷的小女儿和你姐姐的小儿子的,今日见了月华和千里才觉得他们两个才是最最讨人喜欢的。”儛妃喜欢这两个孩子倒教曜日峦霁觉得愧疚了,毕竟他尚不知道月华和千里就是自己的亲生孩儿,只道自己不孝,害得母亲没有自己嫡亲的隔辈人。
“娘娘过奖了。”听着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做父亲的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过奖不过奖的我们且不说,明日一定再要把他们给我送来是正经。”儛妃一手拉着千里一手拉着月华,活像舍不得把他们还给孤鸿榭一样。
“奶奶您别担心,明日过了早读就叫宝姨送我们过来。”月华仰起小脸冲着儛妃呵呵笑,没有一点忌讳。
孤鸿榭看祖孙俩这眼神顿觉有异,月华不是不知分寸的孩子,与曜日峦霁尚叫一声“叔叔”,怎么会这样自在地唤儛妃“奶奶”,除非……
“月华,儛妃娘娘是一国之母,你该唤她‘娘娘’……”孤鸿榭蹲下身子轻声对曜日月华说。
“不妨事不妨事,我喜欢听她这样叫,倒是你,叫什么娘娘,与霁儿一样,唤我母妃便是。”儛妃虽然风韵犹存,细看上去却也已经是个老妇,心气也不比当年,只盼着一家人都能和和睦睦。
“母妃让你这样叫她你还愣着做什么……”曜日峦霁推他一把,心道他母亲这两年竟也学会了锦上添花。
孤鸿榭这才笑着点头称是,唤了一声“母妃”,心里却没忘了方才思量的事,儛妃八成已是知道了真相。大家又坐下聊了聊月华和千里这日发生的趣事,喝了盏茶后,曜日峦霁夫夫才带着一双儿女离开了儛蝶宫。两口子谁也没有注意到,出门前月华和千里回过身偷偷冲着儛妃做了一个拉勾的手势。
本来当夜曜日峦霁留宿在花颜宫是很快活的事情,可是第二天一大早却被七宝儿给叫醒了。孤鸿榭一听说月华有事赶紧披上褂子出了卧房问个究竟。曜日峦霁见他起来也不愿再躺着,索性也跟了出来。
“月华早上一醒来就说头疼,浑身发冷。”七宝儿知道这孩子是孤鸿榭的心头肉,也不敢说得太严重。曜日峦霁更是怕他太过担心,赶紧说:“母妃素来喜欢纵容孩子,想必是昨日在雪地里打闹的时间过长了受了风寒,先去看看再说吧。”
孤鸿榭大惊,一边往曜日月华的房间走一边问有没有叫御医过来,急得顾不上曜日峦霁。“一听她不舒坦就赶紧去请了,这会子也该到了。”
谁知,御医还没到,儛妃倒是先到了。她一来便扑倒在月华床前,“儿”一声“肉”一声的叫得凄惨,此刻曜日峦霁是最难受的,月华他要担心,孤鸿榭他要心疼,自己的母亲他也要惦念,已是不知道先来安慰哪一个的好。
曜日月华躺在床上一声不吭,似是昏迷了。曜日千里只在一旁远远的站着,手里却不老实一直抓挠着。他走过去拉过千里的手一看,竟是都冻伤了。“这手上是怎么回事?”
“昨日给月华堆了个雪人哄她高兴……谁知道……”曜日千里别扭着低声说,想到自己竟这样较弱便觉得有些丢人。
南城郡气候湿冷,居民易生冻疮,年前曾进贡了一些冻疮药,效果应是不错的,曜日峦霁想了想道:“你且让七宝儿带你去药房拿些冻疮药酒,悄悄地去,在外面上好了药再回来,切莫让你爹爹知道。”
曜日千里点点头,亦是正有此意。他爹爹这会子正因为月华的事情操心,怎么好再来添乱。因心里暗自称赞曜日峦霁:这回还算明白,知道多多体谅爹爹,想来爹爹爱慕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没想到出门前却让儛妃看见了那双肿得如胡萝卜的小手,老人家一把抓住曜日千里的手,问道:“怎么生了冻疮?跟你……跟你皇帝叔叔一样,快让奶奶看看。”
“奶奶,不打紧的……您快别喊了,惊动了我爹……”
儛妃一惊,赶紧噤声道:“我倒忘了那厢还在为月华担惊受怕呢。”说得竟好像自己并不担心一样,“霁儿,你在这里陪着榭和月华吧,我带千里去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