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男妃(29)
本想让两个孩子对自己的父亲多些尊敬,怎料那曜日千里竟朝地上啐了一口,道:“爹爹为他生儿育女历尽艰辛,他倒乐得清闲从不来看我们一眼,这样的父亲就算是大英雄又如何,不要也罢!”
曜日月华倒是另有见解,“你我尚未成人,怎明了爹爹们的事,又怎好对父亲胡乱品评?依我看,他一定不是等闲之辈,不然如爹爹一样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的才貌双全之人怎么会被他勾了魂魄去?叫我们跟着他的姓氏呢?”
“妳这是吃里爬外,爹爹养育我们多么辛苦,你却为个没见过面的外人讲话!”说也奇怪,曜日千里的脾气秉性与成年后的曜日峦霁极为相似,模样却是雌雄难辨,多像孤鸿榭一些,最奇的是眼角的那颗泪痣,不偏不正就长在了和他爹爹一样的位置,细长的眼睛透出来的魅人之韵又恰与孤鸿榭神和。
“你才是鲁莽大意,就只顾自己心里畅快,焉知爹爹的心事,当心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又惹爹爹伤心!安知为人子女的要以孝为先?”曜日月华开口闭口仁义礼智信,颇像孤鸿榭当年。只是那模样与曜日峦霁就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大的眼睛翘翘的嘴唇,若是去了脸蛋上的婴儿肥,便是个正宗的女版曜日峦霁。
孤鸿榭看着这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亦不好插嘴,只得由着他们去。本来觉得或许两个孩子此生都不能再见到他们的另一位父亲了,可是自从逆伦的毒性表现得越来越明显后他也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两个孩子尚未成人,自己怎么忍心就这样撒手而去,唯有将他们送到另一个亲生父亲手里才是最妥帖的。也好满足自己那小小的私心,在有生之年再见那人一面,自己已是风中的残烛,不知那人是否还一如当年,飞扬跋扈,英气逼人。
他若是知道自己竟还有这样一双儿女定会十分欢喜吧,到时候一家人团团圆圆共享天伦之乐,他教女儿吟诗作画,他陪儿子舞刀弄枪,到了晚上就一起赏月赏花,吃点心喝茶水,只怕连云中仙人都要羡慕他们。只可惜……就算曜日峦霁找到了他,二人不计前嫌往后贴心度日,想要这样过日子怕是也不能够的,谁叫他孤鸿榭生来薄命,寿数将尽呢?
想到自己身中剧毒,方才构想的那些美好的画面一时便又碎去了,竟都数不出已是碎成了多少片。
“爹爹何以又伤怀了?可是思乡怀人?”曜日月华见他面容惆怅,猜想爹爹大抵是想念父亲了。
“只是略发感慨罢了,当日你们出生时,月亮也是这半明亮皎洁的。”孤鸿榭方才神游远方,竟没有注意到女儿站在自己身后许久,当爹的还有女儿来担心,略觉得歉意。
“女儿背诗给爹爹听好不好?”曜日月华望着一轮圆月十分讨巧地说。
“好啊,乖女儿要背一首什么呢?”
“就被苏东坡的《水调歌头》吧,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月华!”曜日月华还未背完,曜日千里便从内堂走出来打断了她,“怎么凈背些个哭哭啼啼的冷调子,不能换首高兴的么!”
曜日月华似乎也意识到这首词太过应景了,恐又惹了爹爹伤心难受,一时不知说些个什么好,竟有些无措起来。孤鸿榭却笑笑说:“我女儿果真好才情,爹爹再教妳一首好不好?”曜日月华自然是捣蒜一般地点头。
孤鸿榭又转向曜日千里,问:“千里可要一起学?”
“谁要学这些文人骚客的酸腐东西,我要学武功!爹爹又不肯教我!”曜日千里双腮鼓鼓地别过脸去。
孤鸿榭宠溺地笑笑,“爹爹是当真不会功夫,不然早就都传授给千里了。”孤鸿榭所言非诚,他当年的功夫在雁客郡已算是数一数二,只是诞下孩儿后身子一直虚弱,不敢再动用内力。“来,月华。”说着将曜日月华抱到自己的腿上。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珍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才背了上阙,孤鸿榭便停住了,怎的不知不觉又想到了这一句。
曜日月华学着他的样子一句一句吟诵下来,孤鸿榭却无心倾听,只觉得对曜日峦霁的思念又涌上心头,又听得窗外杜宇声声,劝人不如归去。何苦再受着离愁别恨的折磨?只怨自己当时年轻气盛非要离了曜日峦霁才觉得心里痛快,现在看来已不知当年的决定是对是错,只是可怜了两个孩子生来便要受这等缺爹少娘的寂寞。
“爹爹,爹爹。”曜日月华奶奶的声音打断了孤鸿榭的思绪。
“背完了。”曜日月华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地期待着孤鸿榭的赞扬,那样子像极了曜日峦霁,恍惚间孤鸿榭竟生出一种幻觉直觉得曜日峦霁就在眼前。
孤鸿榭摸摸曜日月华的头将她放下来,“乖,背得真好!爹爹有些累了,明天再教下半阙好吗?”
“嗯,好,孩儿告退。”说着便扯着曜日千里的袖子要走。
“千里,”孤鸿榭轻唤了一声,两个孩子又站住脚,“当真要习武吗?”
“嗯!”曜日千里回答得十分坚定。
“那就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吧,约莫下个月就会有人来接我们了,到时候自会有人教你。”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乃们没想到吧,一生就生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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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囍团圆家团梦圆 恐离别生离死别
话说孤鸿榭已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一双儿女送到曜日峦霁身边,又知自己时日无多,因到城里一家门脸装潢得不错的当铺将自己的鲤鱼玉佩当了。以那个人的能力,只要他还在找他,不出一个月便一定能追到石垣村来。此举确实天衣无缝,一来不至让曜日峦霁觉得他出现得太容易,二来又不会将找寻的时间拖得太长。
果然,重阳那天晌午,曜日峦霁就带着曜日国的御林军就将石垣村包围了。他坐在高高的白马上,那股傲人的王者霸气经过五年的磨砺有增无减,只让人觉得这气势才配得起“君临天下”四个字。行至村口,曜日峦霁令所有人停下,自己亦翻身下马徒步往孤鸿榭的家门去。农户各家素来没有什么芥蒂,院落大门都敞开着,曜日峦霁进来时孤鸿榭在院子里和往常没有两样,像没看见他似的依旧晒着前几日刚收回来的粮食,和往常没有两样。
曜日峦霁在走到离他还有丈把远的时候便停了下来仔细端详,此时的孤鸿榭穿的是粗布麻衣,身上更是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乌黑的长发未打理成任何花样,只是简单地梳成一个发髻。可偏偏这人就算灰头土脸了也依然艳若桃李,或者说,就算他已经暗淡无光泯然众人在曜日峦霁看来也依然如珠似玉。
孤鸿榭不抬头,曜日峦霁亦不做声,若不是曜日千里和曜日月华出来看见个陌生人在家里,只怕那二人会一直僵在那里。“敢问这位官人不请自来到我家中有何贵干?”说这话的并非孤鸿榭,而是曜日千里。
“千里……”曜日月华见父亲这奇怪的态度便觉得其中定有什么玄机。
“这是你家?”曜日峦霁看看曜日千里又看看孤鸿榭,心中觉得不大痛快。
“素闻我曜日国国君治理有方,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怎会有这样私闯民宅还要来问主人这是谁家之人?”曜日千里横眉冷对,颇有他父亲曜日峦霁当年的几分味道。曜日峦霁不明白一个与他素未谋面的孩子对他哪里来的这样大的敌意,曜日月华却隐隐感觉到了曜日千里同样感觉到的东西,或许这就是血脉的力量。
“千里,不得对客人无礼!曜日叔叔是爹爹的朋友。”一石激起千层浪,孤鸿榭这不冷不热的态度自然让曜日峦霁不受用,“朋友”二字用来形容他们的关系未免也太过轻薄;不过万幸他没有冷冰冰地说些个不该冒犯了皇上之类的混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