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椒妻(7)
舅娘涨红了脸,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丽娘知道舅娘是出于好意,不想让她再受李三娘的闲气,于是忙插话道:“行了,李姨娘别你东扯西扯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此事你若是答应,咱们便白纸黑字地立个字据,签字摁手印,叫了镇长来作证,便把此事办了。”
李三娘当然巴不得如此,忙吩咐秋容去请镇长。
这厢丽娘的姥姥总算回过神来,抹着眼泪劝道:“丽娘啊,这事儿你也不跟你娘商量商量?说句不中听的话,这家业可是你爹拿命挣来的,你就这样拱手败了个干净,你爹泉下有知,又怎么能瞑目?”
李三娘还想像刚才一样挤兑姥姥几句,丽娘哪里能容她再放肆,当下转头瞪了她一眼。
“你若还想要这偌大的家业,就给我闭嘴。”
这句话比什么狗皮膏药都灵验,李三娘顿时把嘴闭的严严实实的。
丽娘呵斥了李三娘,这才转头对姥姥解释道:“姥姥,非是丽娘败家,您也看见了,娘亲自从听闻爹爹去了,便一直卧床不起,若铺子不交出去,我难免药铺宅子两头跑,落不得半点儿清静,又哪里有时间陪着娘亲?再说,这宅子爹跟娘住了七八年,若是不搬出去,娘亲难免日日睹物思人,这身体又如何吃得消?”
丽娘说着,站起身来,面色凄然地道:“再说,良田万倾又如何,到头来也不过是占了一口棺木的地,家财万贯又怎样,能带走的也只有那一叠寿衣。有这一千两银子,够我和娘亲好吃好喝地活几十年了,何苦争那些身外之物?”
丽娘这一席话,说得姥姥一阵沉默,被李三娘激出了火气的舅娘也冷静了下来,丽娘的姥爷和舅舅则是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掩藏不住的欣慰和赞赏。
小小年纪便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不愧是柳家的子孙。
屋子里难得地安静了下来,众人相对无言,坐了片刻后秋容便跟在镇长身后回来了。
镇长算不得官员,自然没官架子可拿,一来就劝道:“丽娘,此事你可要想清楚了,别为了犯倔吃亏啊。”
李三娘见有人帮丽娘说话,忍不住就想反驳几句,不过被丽娘眼刀一剜,立刻收了声儿。
“镇长大人,丽娘已经想清楚了,还请镇长大人做个见证,文书一式三份,我与李姨娘各留一份,另一份还望镇长大人代为保管,免得日后有人翻脸不认。”
镇长先前劝了一句已经算是尽了人情,此刻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免得招人怨恨,闻言点头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就立下文书吧,该怎么写你自己想好便成,我只负责做个见证。”
丽娘应了一句,转头吩咐青桐准备文房四宝,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写了关于药铺和宅子的权责转让文书,并特地注明:郑守财身前资产无论盈亏,悉数归李三娘独有,他人无权觊觎,亦无责承担。
李三娘也曾疑心这其中有诈,认为丽娘这么精明的人不会给她占这样大的便宜。
可想到郑守财出事前,有回吃饭时喝高了,曾在饭桌上显摆过今年年底会有多少的收益,她心里头的那点疑虑便去了十之八九。
再看到文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院子、铺子、药铺收益都归她全权独有,顿时心中的疑虑便去了个干净,只以为丽娘伤心过度,昏了头脑一时糊涂,让自己捡了个天大的便宜,于是再不迟疑,飞快地签了文书。
看着李三娘洋洋得意地在文书上签了字摁了手印,丽娘这才松了口气,这偌大的包袱,总算甩给了李家的人,从此他们要争要抢,便只能窝里反了。
自己手里有那两根老参,又有一千两银子,这价值已经稳稳地超过了药铺和宅子的总价值,还能落个清静,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选择了。
镇长拿出他的私人印鉴,稳稳当当地在三份文书上盖了红印子,收走了其中一张,冲着丽娘摇头道:“闺女啊,如今落了文书,可就不能反悔了,哎,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镇长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几时做过亏本生意?”
丽娘朝他眨了眨眼,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虽然笑容有些苦涩,可还是照得满室的阴霾散了不少。
镇长不明白丽娘心里是怎么想的,闻言只是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却被丽娘叫住,“镇长大人,反正也是作证,不如再留一会儿,待我与李姨娘把东西都交接了再走可好?”
镇长依言点了点头,丽娘这才把属于自己的那张文书小心翼翼地收起,又对李三娘道:“你与镇长大人先去堂屋等着,我把爹爹留下的房契地契和银两一并交给你。”
李三娘领着镇长欢天喜地的走了,屋子里便只剩下丽娘和柳家的人。
丽娘见屋里没了外人,这才把王朝元如何与县令李厚朴勾连,拿还讫的借据来谋夺郑家家产的事情说了一遍,却独独瞒下了这些人谋害爹爹的可能,以及包袱里的两根老参。
毕竟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是安全。
姥爷和舅舅听得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去找那狗官评理,却被丽娘好言劝住。
“咱们是争不过当官的,可他要轻轻松松地拿了咱们郑家的家产,却也没那么容易,总要当心被这些东西烫着了手。”
舅娘疑惑道:“那李三娘不就是李县令的妹妹?你把家业交给了李三娘,还不等于拱手让给了李县令和王朝元那两个禽兽?”
丽娘促狭地眨了眨眼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他们不是亲的。我看这笔烂帐,他们要怎么算得清。”
【新书上传ing,稚嫩而脆弱,求收藏推荐神马的,您的支持是作者最强大的动力,╭(╯3╰)╮}
第六章 家不成家
安抚了柳家的人,丽娘这才出了柳眉的屋子,在自己房里寻出房契和地契以及爹爹临走时交给她保管的银票,又当着李三娘和镇长的面,从那一摞银票里抽出了几张面值加起来统共一千两的银票,然后把余下的东西一并交给了李三娘。
“喏,如今算是钱货两清了,你点点看,有没有少了什么。”
李三娘得了这笔飞来的横财,早就高兴得连自己姓啥名谁都不知道了,只验看了宅子和药铺的地契、以及面值加起来差不多有两千两的银票,便已经心满意足了,此时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没少没少,都在这里了。”
这样便算是文书的条件完全达成了,丽娘再不想看李三娘一眼,转头对镇长道:“镇长大人,这次给您添麻烦了。”
镇长看着那一摞地契和银票眼有些发直,像他这样不入品级的地方乡绅,每日里汲汲营营,一个月忙活下来,也才十两银子的月俸罢了,就算不吃不喝也得好几十年才能挣出这么多银子来。
不过镇长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只失神了片刻便惊醒过来,颇有些汗颜地朝丽娘摆了摆手道:“这是我分内的差使,哪里算麻烦,罢了,事已至此我也没话可说了,我还有事要忙,先告辞了。”说罢起身朝外头行去。
丽娘忙说“我送送您”,然后回头瞥了一眼捧着银票地契状若癫狂的李三娘,跟着镇长出了堂屋门。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门,巷子里寂静无声,没有旁的人,丽娘这才掏出一张面值五十两的银票,匆匆地塞进镇长手里。
镇长忙抬手推拒,“我不过是做些分内之事罢了,哪里用得着这么些银两,你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
丽娘截住他的话头,含泪道:“不瞒镇长大人说,此事其实另有隐情,说不好就会给镇长大人惹上麻烦,这点儿银子只有少的,绝不会多。”
“怎么回事?”镇长听丽娘说得玄乎,心里也有些发憷,这得有多大的麻烦,才需要用这么多银子来平息啊?
丽娘只捡借据的事情说了,又说自己不过升斗小民,拿衙门里的官差也没法子,只得想了这么一个不入流的阴损主意,实在是情非得已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