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执位Ⅱ(16)
「资料没什么问题,不过秦照最近身体不好,你明天顺路带去他家吧,再顺便把支票带回来,早上十点,我帮你预约好,这是地址。」
顺路?
张玄接过资料,一张小贴纸上写着秦照家的地址,跟他家简直是南辕北辙的位置,他往哪顺路去?再说,有这样直接把资料送去的吗?要是被许可真看到,还不第一时间穿帮?
「怎么会?」看出张玄的担心,左天笑得一脸狡诈,「见过你的人,就算智商是一百的N次方,都不会把你联想到侦探,这一点我对你很有信心。」
「信你个鬼啊!记得回头报销我油费!」张玄很大不敬地冲老板呛了一声,拉聂行风离开。
到了楼下,他把点心都给了聂行风,「尝尝薇薇姐的手艺,超棒的。」
原来是留给自己的。
回程的路上,聂行风吃着点心,忽然笑了。堂堂聂氏总裁靠在男人背后吃点心,多么匪夷所思的画面,可是跟张玄在一起,却又觉得那么自然。
第二天早上张玄照左天给的地址去秦照家,载聂行风上车之前犹豫了一下,问:「董事长,你整天跟着我东跑西奔的是不是觉得很烦,如果你累了,就在家休息。」
「不累。」聂行风也是闲不住的个性,与其闷在家里看肥皂剧,他更喜欢陪张玄在外面兜风,再说,他对秦照这个人也满感兴趣的,不过……
看看那辆可怜的小绵羊,聂行风觉得因为自己的出现,它鞠躬尽瘁的日期极有可能提前到来。
「回头我帮你换辆重型机车吧,跑得快,不怕跟案子赶不及。」确切地说,聂行风觉得大车比较拉风,配得起张玄,小绵羊更适合女孩子骑。
「重机哦……」骑着车,张玄想了想,商量:「要不你再多加一点钱,帮我买辆车吧,我要求不多啦,宾士宝马水平的就好。」
宾士宝马,这还不叫要求多?
聂行风揽住张玄腰间的手往里紧扣了下,微笑:「张天师,告诉我节制二字怎么写好吗?」
秦照家宅的庭院颇大,周围绿荫丛密,种植着各种价值不菲的花草树木,外观装饰幽静古雅,很有古董商的风格。
「奶奶的,原来古董贩子这么吃香,我改行盗墓算了。」张玄悻悻道。
与外观风格相应的,室内布置得也很雅致。古铜色调的装潢,给人一种进入古典氛围的错觉,佣人请张玄落座,又将香茶点心奉上,说主人马上就到,请他稍等。
「这里好像除了我们俩外,都是古董耶。」
主人尚未登场,张玄坐不住,在大厅里随便浏览,最后在一幅水墨画前停下脚步。
古董被重新裱过,画轴还很新,透着淡淡暗影的九瓣梅花纹路,这花纹不常见,聂行风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哪里有这种裱糊手法,见张玄托着下巴一副研究的模样,便介绍说:「这是文同的竹墨,文同是苏轼的表哥,最擅长画竹,胸有成竹这个成语就是源于他。」
聂行风的祖父喜好收藏古物,他从小耳濡目染,也略通一二,张玄听了这番介绍,蓝瞳里立刻流光溢彩,赞道:「文同的墨宝,好棒!」
「原来张先生也对古画感兴趣。」苍老声音从身后传来,秦照来了。
小神棍不是对古画感兴趣,而是对古画的价值感兴趣,微笑着,聂行风在心里做了回答。
秦照本人看上去比照片上要老得多,精神状态似乎很差,走路都要靠手杖,看得出他为了会客努力修饰过仪表,但仍然无法掩饰那份苍老。
死气的味道,当跟秦照正面相对时,张玄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秦照身上带着强烈的死亡气息,是即将步入另一个世界的前兆,张玄有时候很讨厌自己这份通灵感,因为这种强烈的感应让他很不舒服。
心烦躁的跳动着,他突然想通了一件事——秦照会请侦探社调查自己的妻子,也许是已知道自己即将不久于世了吧?
主客坐下后,张玄把资料递过去,秦照抽出来,随便扫了一眼便又放了回去,很爽快地掏出支票,签好字后,交给张玄。
钱轻易到手了,张玄却没有走的意图,喝着茶跟主人天南地北聊古董,有聂行风在旁边提示着,他还算聊得头头是道。
秦照似乎没想到搞侦探工作的小帅哥也懂古董,谈兴上来了,两人从先秦青铜器聊到近代窑瓷,正聊得开心,许可真从外面走进来。
「有客人啊。」她停下脚步,随口打了声招呼。
「是来谈古董生意的朋友。」秦照面无表情地回答。
许可真点了下头便去了二楼,两人的对话透着明显的疏离,再加上那些照片,看来这段夫妻关系维持不了多久了。
张玄故意忽视了秦照眼里一闪而过的不快,继续讨论他的古董话题。
「我有位朋友对古银器很感兴趣,尤其是那种盘龙筮器类的,不知秦先生是否有收藏?」
「卜筮之类的也有,不过不多。」
「那这一种呢?」
张玄拿笔在纸上飞快画了几下,递给秦照,聂行风扫了一眼,好烂的素描,奇怪的是秦照居然能看得懂。
那张憔悴面庞似乎没显露异常,但瞬间收缩的瞳孔暴露了主人强烈压抑的感情,他在憎恶、恐惧,更甚至,想去逃避。
「我从没见过这类银器古董,你是从哪看到的?」秦照问,声音有些发涩。
张玄眨眨漂亮眼瞳,一副狗狗般无害的表情,「朋友托我的呀,老实说我也不了解,还以为秦先生是行家,会见过。」
「不,我不认识!」秦照断然否定后,站起来下逐客令:「抱歉,我跟客户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那你有没有类似的图片什么的……」
张玄还要追问,被聂行风拉住了,「算了,他已经够害怕了,你别把老头吓出毛病来。」
「就算不吓,他也没几天了。」张玄咕哝着,不过还是乖乖离开。
真相不是逼的,是套的,他得趁热打铁,从秦照这里把话慢慢套出来。
走到大厅门口,突然一声惊叫响起,许可真从二楼房间里冲出来,站在楼梯口,眼睛失神的望着前方。
「出了什么事?」秦照问。
张玄已返身奔上楼去,在许可真颓然倒地,即将滚下楼梯前及时扶住了她,让聂行风不得不承认,小神棍在反应能力上的确很优质。
许可真脸色苍白,嘴巴神经质地半张半合,嘟囔着意味不明的话语,旁边地上传来低微声响,手机上的灯光闪灭着,像是还在通话中,张玄忙拿过来。
话筒那边一片杂乱,惊叫声、嘈杂声,还有急促脚步声,交织出一个很混乱的空间。
「喂,有人吗?出了什么事?说话!」
张玄冲着手机吼了大半天,才听到一个颤颤巍巍的回应:「是、是冯监督的朋友吗?他、他刚刚出了事……」
「出事?」
「他不小心从舞台上摔下去了……」
半小时后,张玄赶到了冯勇负责的走台现场,当看到刚搭好的舞台时,他拍了下额头。
不必抱希望了,从近一丈高的地方摔下来,如果冯勇没事,那肯定就是老天爷脑袋出了事。
老天爷的脑袋当然不会出问题,所以,很快张玄就从现场工作人员那里打听到冯勇死亡的消息。确切地说,冯勇摔下舞台时当场死亡,台下那滩还未清除干净的红渍证明了这一事实。
几名警察在做现场调查,不过只是例行公事,所有工作人员都证明当时冯勇在台上做布置,接到电话后就很突然的向台下跑,却因踩空失足坠下。
张玄看看舞台旁侧的楼梯,又看看离楼梯稍有段距离的那滩血迹,耸了下肩。
「从坠落点来看,冯勇不像是下楼时失足坠落,而是直接从舞台上摔下来的,许可真在电话里跟他说了什么,以致于他激动得忘了楼梯的位置。」
许可真当时肯定是听到了冯勇出事的声音,才会被刺激得精神失常,到他们离开秦宅前都没缓过来,看她那状态,张玄对能从她那里问到实情不予乐观。
「这案子办得超无聊,雇主没多长寿命了,情敌也死了,老婆还失神,真不知我们在忙活什么。」回家的路上,张玄叹气。
半天没见聂行风回应,他活动一下后背,「董事长,你睡着了?」
「没有,只是不太舒服。」
贪欲、血腥、死亡,都是他最讨厌见到的画面,也许,不管经历多久,他都无法适应这样的无限轮回。
靠在张玄背后,男子淡雅的体香舒缓了聂行风的不安。张玄身上有种平和的气息,令他不由自主的想去靠近,于是,将臂弯拥得更紧些,说:「经过那家糖果屋时停一下。」
回家的路根本不经过糖果屋好不好!他的小绵羊喝的羊奶是要花钱的啊,天知道现在的汽油有多贵!
不过……被招财猫抱住的感觉不错,看在那张超级帅气的脸庞份上,张玄原谅了聂行风过分的要求,绕弯路直奔糖果屋。
「想吃什么,我请客。」停好车,张玄说。
「上次你买的巧克力就不错。」
两人走进去,今天糖果屋的客人不多,一个正在付钱的人看到张玄,一愣后笑了起来,走过来跟他打招呼:「真巧啊,我越来越发现我们有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