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铁衣+番外(24)
“朝中有人,分批入阇,户籍完备,名正言顺。”说着,江时卿抬指挥开了才落到肩头的一枚叶片。
“果然是户部……”袁牧城低语着,而后他又问,“你到底是谁的人?”
江时卿说:“这可是另一个问题。”
袁牧城对上江时卿的双眼,吐出两个字:“赊账。”
江时卿目光不躲不避,直望着他,说:“将军动不动就赊账,是要断我财路?”
话声落下,袁牧城也没答,远处隐约传来轻微震响,江时卿眉头稍动,拉过袁牧城钻进幽密林间。寻见一堆成簇生长的长竹之后,江时卿推开竹枝,将人甩了进去。
两人匿在其中时,袁牧城也不说话,在旁捻着不知何时从江时卿腰间抽出的一根长针端详着,看完后探手划过那人腰背,又将长针别了回去。
江时卿感受到指尖在腰部的短暂游弋,转头去看,却见袁牧城一脸悠然地看着自己,便回过头懒得再看。
袁牧城凑上前,俯首道:“庄主连杀人都光明磊落,如今怎么这般心虚。”
江时卿透过几杆竹子间的缝隙观望着,头也没回:“若给人瞧见了,惹祸的是你,不是我。”
长竹扎地,将二人隐蔽在丛密青绿之后,竹枝坚韧,被拨开后又往回弹,堪堪挤着两人。江时卿的脊背此时正贴着袁牧城的胸膛,却也难得乖顺地任这距离保持着。
林间的湿寒之气混着股土腥味,还有些自溅血上飘来的锈味,袁牧城低头瞥见纯白月色下那张像白瓷般干净的侧脸,竟不服气地想在他身上也寻到些杀人的痕迹,于是侧下头嗅了嗅。
那人新换的衣裳不染鲜红,还意外地有些好闻。
蹄声加重,踏着尘灰闯进林中,江时卿一心紧系在那头,便也无所谓袁牧城在做什么了。骏马嘶叫着渐渐停下,一下一下地抬着马蹄踩地,马上却空无一人。
“忘了说,”袁牧城突然说道,“那是我的马。”
江时卿睨了一眼,肘部后怼,用力地推远袁牧城后便要转身走出,却被人用身躯抵了回来。袁牧城一手扶着身旁的长竹,另一手屈着臂搭在江时卿的肩头,把人拦在身前。
袁牧城静视了他片刻,才说:“近来见你和姓颜的来往不少,听闻他好男色,这人手脚可不太老实,庄主小心引火烧身。”
江时卿抬起下巴,直视他,说:“将军怎么还会关心人了?”
袁牧城蔫坏地一笑:“我怕啊。”
“将军可没把柄在我手上,怕什么?”
“我这是欠钱的关心放债的——有良心,怕我还的钱最后进了别人口袋,”袁牧城没挪开视线,也没有要让步的意思,接着说,“他找你做什么,说来给你袁公子听听。”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垂涎男色了。”
江时卿语气淡漠,神色冰冷,眉眼却无意地笼了雾色,让人瞧着像是在暗里勾着魂。
“你这狐媚惑主的本事,”袁牧城又加重力道往他肩上压了些许,道,“不是个女子,确实可惜啊。”
江时卿一哂,撤退半步,身子向后倾靠在竹竿上,袁牧城的手臂搭空,自然也就垂在了身侧。
“都是男人,我媚谁惑谁了,”江时卿冷语道,“不过你若是想在这儿站一夜,可别带上我。”
“我也没想在这儿站着,只不过……”袁牧城也斜靠在身侧的青竹旁瞧着江时卿,半晌后才说,“你双手沾了血,却干干净净的,不够意思。”
他怎么也想不通,凭借江时卿的身手,那晚不该被他玩笑似的试探伤到,况且他也并无杀意,怎会害江时卿受了如此重的伤,而且如今瞧着,那人也不像是记仇的模样。
正出神时,江时卿伸手够向他的侧颈,凉意触到热得发烫的肌肤,激得袁牧城起了一身麻意。他飞快地扣住那只招惹他的手,借着光影瞧见那手背上沾着些从他颈部蹭来的血迹。
“够意思了?”
江时卿将手挣出,拨开竹枝走了出去,只留袁牧城一人伫立。
袁牧城还在方才的触碰中久久没有回神,他拢了拢虚张的五指,掌中逐渐升起的暖意还未完全盖住先前触到的冰凉,阵阵发痒。
“城门关了,你没马没车的,打算去哪儿啊?”袁牧城牵过马,追着那身影跟了上去。
江时卿寻到石块后停了步,坐下说:“没打算去哪儿,我等人。”
“袁公子陪你,”袁牧城绑了缰绳,也就着他身旁的一块磐石坐了下来,说,“我也等人。”
袁牧城一手撑头侧坐着打量了片刻,说:“赖昌帮我是为了让兄弟的遗骸归乡,我查沙蛇是为了大黎,你为的什么?”
风吹得凉,江时卿随手紧了紧衣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