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铁衣+番外(230)
何啸应道:“不来挺好,这边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先不说刀剑无眼,光是在这营中,一群大老爷们聚着,瞧她生得可爱,难保不会多看几眼。”
“哟,当我这个老丈人的面呷醋可还行,这些话你倒是当着她的面说说啊,不说谁知道你这么喜欢她呢,”说着,顾南行抬肘往他的手臂一怼,“不过我说,平日瞧你办事挺靠谱的,怎么一到季冬面前就呆愣愣的呢?”
何啸低头摸着手中的酒坛,笑了笑:“我随主子在军营里待了多年,平日打交道的都是些粗野汉子,没什么讲究,她一个姑娘家水灵灵的,我一见她就嘴笨,怕说多错多,况且,我亏欠袁家的,要靠侍奉主子来偿还,她跟了我,就怕……”
顾南行打断道:“你小子想得挺多,季冬跟在我身侧这么多年,最是会体谅人,你若真心要对她好,该说喜欢的时候就说出口,别怕嘴笨,也别总让她猜,至于别的,我就不信袁牧城还能亏了你俩。”
“那确实不会。”
两人又碰了下坛,各自喝了一口。
酒水下肚,顾南行忽然正经了不少:“对她好些,她跟着我这么些年,东奔西走的也没少受罪,要是她受了委屈,我可不会像今天这样好说话。”
何啸当即正色道:“顾兄放心,只要她愿意,我定然好好待她。”
顾南行一笑,转头瞧见下方正靠坐着的赖昌,便自身旁揪出根干稻草朝那处扔去。
“小赖,说句话啊,平日这嘴不是挺讨嫌的吗。”
赖昌挥手将落到肩头的稻草扫去,只摸着胸前串起的那块碎玉,说道:“我阿弟在天上呢,夜里说话怕吵着他。”
话声才落,一撮稻草直往肩头砸来,赖昌不满地抖着手臂,转头就见顾南行拍了拍身侧的空位,冲他使了几个眼神。赖昌不情不愿地捡起手边的坛子,轻快地跃了上去,就往他身侧一坐。
“你那宝贝似的坠子是他留的吧。”顾南行问。
赖昌说:“本来我俩各一半,但被收进沙蛇那会儿,我那块就被抢走了,那些人说到阇城做弑君的活儿,身上就要干净点。”
“想回去吗?”顾南行又问。
赖昌蔑笑一声:“在那里每日不是关在屋子里你死我活,就是被严刑拷打锻炼意志,说好听点是弱肉强食,说难听点,我们这群人就没被他们当人看过。不过我这条贱命卖来卖去的,就这一次没悔,好歹如今也算是我过得最像人的日子了,要回去也是杀回去。”
赖昌和他们不同,身旁连个能牵挂的活人都没有,顾南行本还有些同情,就在脑中暗暗地斟字酌句,可刚想出口安慰,便听他又说了句:“我不比你们,但没了牵挂也好,省得该拼命的时候还不想死,到时吊着口气,活像上了砧板的鱼,要死不死。”
虽说是实话,但这个比喻真的是,太难听了。
顾南行顿时没了心情,只得示意何啸一起给他灌酒,至少这一晚上要先堵了那张嘴才行。
——
圆日独挂高空,逼退了周侧的薄云淡雾,正午过后,热气把随风涌动不止的明旌裹得发烫,又借风吹向排立于清晖军碑前的文臣武官。
日照当头,江时卿立于人群中,额角却落了冷汗,撑到礼毕之时双唇更是见不到血色,等不及多时,便先向刘昭禹请示告退。
远去的身影在林间漏光的衬托下又削薄了许多,宋秉侧目往那处瞥了眼,暗自松下一口气。先前因亲卫军围宅闯门一事,宋秉与江时卿生了嫌隙,如今见江时卿有机会面见刘昭禹,他不免心忧,幸而江时卿没有多话便离身了。
然而载人的车马并未如愿返回江宅,待派去盯梢的亲卫回身通报后,宋秉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往哪儿走了?”宋秉问。
“好似是往您的府邸去了。”
猜不到江时卿的意图,宋秉莫名觉得不安,只待刘昭禹一离身,他便快马加鞭往回赶,也才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就恰好瞧见停在门外的马车。
见宋秉自不远处扬鞭而来,絮果轻叩车厢,道:“主子,人来了。”
江时卿握拳靠在嘴边咳出几声,一节纤长的手指便搭上前,将那遮蔽的布帘挑了起来。
“宋侍郎,别来无恙。”
宋秉将腿一跨,下马哼笑了一声:“江庄主这模样,瞧着也不像无恙啊。”
江时卿浅笑着缓步下车,迎上前,道:“那也是托了宋侍郎的福。”
江时卿静立着,那双眼却并非外表看去那般弱态,宋秉警惕地盯着他,问:“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江时卿说:“江宅被围了将近一个月,我自然是来请宋侍郎撤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