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铁衣+番外(119)
吕羡云接着说道:“在战场上铠甲可以抵挡些刀锋剑刃,可只有穿着的人才知道这一身铁甲有多重,有时只是穿着那身护甲行几百里路,便能耗尽大半的气力。而对于大黎来说,袁吕两家就同这铠甲一样,既是保护也是重担。将士们拿着刀剑上战场,可粮草要花银子,兵器战甲、看病疗伤都要银子,朝廷供养军队开支巨大,所以他们最怕的就是养着的军队会生出异心。”
说着,吕羡云语气渐渐发沉:“靖平王和咱们父亲是异姓亲王,还分掌兵权,我们两家关系若密切了,反而会让人见缝插针,给袁吕两家安上结盟谋反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人人皆知靖平王和我们父亲是生死之交,但为防树大招风,我们这些后辈最好还是不要有过多的接触,免得给了别人造谣生非的机会。”
“不过也好,咱们三个兄弟也有个伴,”吕羡鸿揽过了江时卿的肩膀,接着说,“等这年过完了,咱们这个卫旭王府就都迁到萦州去了,萦州虽然风沙大了些,但也自在,到时我和大哥就带你到军营里头见见弟兄们。”
“去萦州,”江时卿微微睁大了双眼,他觉得自己本该是开心的,却很奇怪地感到了一阵失落,“……真的吗?”
吕羡鸿说:“骗你做什么,陛下都允准了,咱们出了这正月就走。”
吕晟本在他二人回阇前就已在信中同长公主商量过了,正月过后就要把他们都接到萦州去。恰好吕晟先前曾助钟鼎山于沙尘中脱困,当时钟鼎山正在大黎西境游历,因医术精湛已小有名气,被救起后就答应了吕晟,待他回去替恩师办完后事之后,便到萦州为江时卿看诊。
风又吹得大了些,吕羡云替江时卿把氅衣拢了拢,说:“不过我和羡鸿手头上的事务不能耽搁太久,要早些日子走,到时你就随母亲他们一起过来,到了柠州后,我来接你们。”
江时卿点了头,吕羡鸿却突然歪着脑袋略有深意地问了他一句:“羡风,想放爆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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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冯府独独夹在其中,冷冷清清,只有冯若平与冯翰两人坐在灯下举杯对酌。
冯若平小饮一口,回味了许久,才说:“阿翰,你上回和我说的事,谈的怎么样了?”
冯翰已在朝中任职押运官五年,看着当时与自己同期入职的武霄都已被吕晟看中,还举荐给了都督府,他觉得自己壮志难酬,心中颇有不满,这仇一记便记了近五年。
待太子溺于卞吾江后,他与同样在仕途上被姜瑜压了不久的徐玢一见如故,两人筹划了近两年,眼下终于等到了翻身的好时机。
“有徐玢在侧帮忙,算是谈拢了,”冯翰放低了声,继续说,“大渪要求把萦州让给他们,也同意在夺下柠州后听从我安排,然后等候时机从柠州撤军,助我立功。”
冯若平点了点头,说:“大渪人阴险狡诈,你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区区一个萦州不一定能喂饱他们的肚子。”
“父亲放心,此次大渪人之所以会跟我谈条件,就是因我手里的筹码份量够重,他们想要的不只是萦州,还有吕晟和清晖军的人头,只要吕晟死了,清晖军灭了,大黎西境的铁墙就能被打通了,他们怎会不心动?”
酒水熏得冯翰双颊通红,就连他说话的语气也跟着添了些放纵:“到时我若能顶替吕晟拿下西境,再假意继续与大渪结盟拖延时间,然后慢慢培养自己的军队,养精蓄锐,八皇子当不当这个太子,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只要我们够强,皇位迟早是冯家的囊中之物,等我那个好表弟当了皇帝,总该记得谁才是日日夜夜都念着他的好舅父和好表哥吧。”
冯若平听着心里舒畅,但想着一切还未成定局,便还是收敛了些:“卫旭王府下月月初迁至萦州,也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好好利用,你千万要做足了准备。”
“下月月初我也该前往萦州送军粮了,天时地利人和,一应俱全,”冯翰举杯与冯若平碰了碰,“我又岂能辜负老天的这番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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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羡云很少胡闹,但今夜偏就容着吕羡鸿,溜出府时还为他俩殿后。
吕羡鸿往脖子上挂了串爆竹,便带着江时卿七拐八拐绕过各种巷道,最终到了一处庭院外。他跑了几步,轻松地蹬上了墙,便骑在上头伸手去拉江时卿,吕羡云则在下面托着江时卿,帮他攀上了院墙后,便站在底下护着他。
江时卿骑在上头往里张望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里是颜府的后院,胃里瞬时泛起了一阵恶心。
吕羡鸿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噤声,等确认了颜凌永待在哪个屋子里后,他便轻跃而下,将那串爆竹摆在了房门门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