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99)
那日楚王离开乾清宫后,除了给我封公主的旨意外,父皇另下了一道旨意,便是调永定侯去西南平乱。西南匪患这事议了好些天了,父皇也没想着要管,竟在这时候突然下旨,连内阁都猝不及防。据说姨夫连夜便走了,姨母闭门谢客,连表兄也告了假不见人。这便罢了,西南剿匪本是个临时的差事,父皇竟直接派人将姨夫的职位顶了,竟似不打算让人回来一般。倘若永定侯是旁人便罢了,许是遭了陛下的厌弃或猜忌。但那是咱们的姨夫,任谁看来都是太子一党。父皇此举,若说没有防着咱们的意思,我是不信的。”
宋景昕听了妹妹的话,也觉得十分有理。他心里暗暗发慌,忧心父皇对他们母子起了猜忌,封公主只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你说得对,我们瞒了父皇这许多年,他怕是对咱们母子失了信任。”宋景昕呼了口气,渐渐冷静下来,思索道,“不过眼下我是父皇唯一的儿子,太子之位早定,父皇便是再气也只是防着我们,不会杀了我们。就好比将姨夫调任出京,父皇是怕我们反叛,但咱们本没这般心思,那父皇是否防备、姨夫是否在京便没有关系了。”
宋景昕安慰着妹妹,见对方仍旧愁眉不展,又道:“咱们自幼得父皇疼爱,也应当理解他的。他如今正在气头上,对咱们疏远了。日后多去请安尽孝,父皇总会原谅我们的。”
宋景时见兄长很快恢复了乐观,反倒更加颓丧。
“但愿罢,”她恹恹地说,“我瞧父皇的态度,已经不在于咱们是否尽孝,而在于玉昭仪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倘若玉昭仪生了皇子,咱们怕是真要想想退路了……”
听妹妹口出狂言,宋景昕忙捂住她的嘴:“可别说这种话,若是叫人听见,那咱们才真的说不清了。”
“我知道,也便是同哥哥你说说罢了。”宋景时道。
兄长为人憨直,想事情总是很简单。宋景时却不是个冲动之人,断不会因为一点争端去刺杀楚王。她的心总是悬着,因为窥到了母亲隐藏的秘密。她没有证据,也不敢查证,更不敢随意对兄长说明。
这日同太子分析局势,宋景时本想透漏一些出来。但见宋景昕天真的模样,她又不敢随意开口了。
“我总觉得现在是山雨欲来,”宋景时认真道,“哥哥听我一句劝,玉昭仪生产之前你且呆在东宫,哪都别去。我右眼皮总是跳,怕不是要出事……”
第四十七章 情思
宋景昕本打算去找楚王算账,眼下有了妹妹的嘱咐,他便没再想节外生枝。岂料回宫的路上,太子殿下在一个窄巷子里遭遇了楚王的车架。
“前些日子将太子迷晕,实在失礼。”车帘被掀开,探出来的正是宋羿的小脑袋,“还请太子来寒舍饮杯酒水,权当致歉。”
几日不见,却似好像分别许久。宋景昕听见宋羿的声音,觉得陌生得很,想不起来这人从前是否也是这样的声音。他的心跳比从前快了一些,眼睛盯着掀开车帘的那只手,需得等那车帘放下才能抚平心下躁动。
宋羿却没有放下车帘,他似是想等到宋景昕的答案。他并不急迫,目光中透出温和的亲近之意。
“好。”宋景昕听见自己说。
宋景昕在晋王府呆了许久,到得楚王府正是晚饭时分。宋羿见天气不错,便吩咐将宴席摆在了水榭。楚王府营造精致,花木繁盛。宋景昕与宋羿相对而坐,偶有微风吹过,他便见宋羿衣袍飞动 ,闻见的却是淡淡的花香。
不知宋羿此前去了哪里,他竟是没穿常服,而穿了件缥色细葛的道袍,袍袖异常宽大。他本就有几分书香气,这样装扮倒似年长了几分,像个气质沉静的书生。
打发走了侍从,宋羿拨弄着眼前杯盏,问宋景昕:“可曾用过早饭?”
宋景昕本在宋羿衣冠上用神,听他一问,又想起蒙汗药一事,拿乔道:“皇叔祖手眼通天,本宫吃没吃饭,没人报给你么?”
“想来是没吃什么……”宋羿扶着袖子起身,舀了一碗汤两手捧到宋景昕面前,“太子几日没进食,我吩咐厨房做得都是清淡易消化的食物。你先喝碗汤,免得胃痛。”
汤盏小巧精致,宋羿也很少自行盛汤,两勺下去将汤盛得满了些。宋景昕见他两手端着,碗沿微颤,勉强没有倾洒出来。他忙接过来放好,只觉瓷碗微烫,再瞧宋羿来不及收回的两手,指尖微红。
察觉到太子的目光,宋羿忙蜷起手指。“此事确是本王不对,太子莫气了,喝汤罢。”
宋景昕面色一红,听见宋羿说喝汤,忙低头喝了几口汤,方察觉自己的动作急迫了些。“晌午在集市上吃过几碗馄饨,后面又去晋王府用了些糕点。没什么不适,皇叔祖不必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