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58)
“你这做法与直言要对付顾家有什么区别?”宣庆帝嗤道,“不仅打草惊蛇,还显得朕软弱。”
“陛下将一切推到臣身上即可,”宋羿酝酿情绪,转瞬又红了眼睛,“臣为母伸冤,陛下这么做也是为了安抚臣。往后再查出什么阴私之事,也是宗人府办案,并非陛下授意。陛下只需先将人稳住,再慢慢拔除祸害。”
“你……”这是要哭了?宣庆帝心中打鼓。
“臣只想为母亲兄长讨个公道,为已故太子妃讨个公道。这天下姓宋不姓顾,堂堂皇族宗室,岂可操控于外人之手!”
宋羿这番话本该慷慨激昂,却无奈带了哭腔。宣庆帝听得哭笑不得,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他摆了摆手:“罢了,就依皇叔所言。今日晚了,你们先在行宫住下,明儿再回京罢。明儿朕拟旨叫陈敬贤带回去,小时你晚上替父皇列个单子,事太多了,朕怕睡一夜便忘了。”
几人行礼退下,一同去寻找住处。宋羿在北海行宫住过多年,对于此处比照二人熟悉许多,当下主动做了安排。宋景昕来得匆忙,身边没带一个随从。王裕得了吩咐忙前跑后,很快张罗了一桌饭菜。
三人屏退下人,围坐着吃了饭。席间宋景昕同妹妹打探今日故事,宋景时跑了个来回,什么都没听到。宋羿食不言,任宋景昕问什么也不答话,将太子爷急得抓心挠肺。
宋景时见哥哥碰了壁,冷笑一声:“皇叔祖,您今儿可真厉害,说哭就哭,是真情实感么?”
吃过饭,天色已全然黑了下来。宋景昕有太多问题,缠着宋羿非得知道清楚。宋景时告别二人,回了寝殿写折子。宋景昕嘘了她一声,转头对宋羿悄悄编排:“你看她,自打有了媳妇便开始端着……”
宣庆帝没叫晚膳,几人走后,他始终坐在御案之后翻看锦盒内的东西。信件反复看了两遍,他父皇生怕他在感情上偏颇,将事情写的很细。卷轴打开是废太子妃的诏书,是宋栩以即将继位的太子口吻写的休书。那顾氏已然是一国太后,一封太子废妃的诏书作用不大,只不过用来提醒儿子自己当年的决心。还有一张发黄的纸片,是生辰贴,宣庆帝认出是自己的生日。
第二十七章 猎物
晋王只用了不足一月的时间,查清了大洛朝十年来两起震惊朝野的巫蛊案。已故萧贵妃和太子妃得以证名,其余冤屈之人也得到昭雪,一切罪过都推给了死人,没有妨碍任何生者的利益。没人不称赞晋王殿下办事漂亮,这样为难的案子处理下来竟没得罪任何一方,还令太子、楚王、顾氏一门都需承她一份人情。
结案之后,顾氏皇后松了口气,重新端起一副稳重心慈的模样。太后那头却不太好,只因又一日睡梦中,被丢了一只血淋漓的手指在枕畔,上头戴着她从前赐给苏文的戒指。这已然不是恐吓,是赤裸裸的挑衅了。太后却连搜宫都不敢张扬,遮遮掩掩的也没查清幕后主使。
太后神神叨叨,整个后宫不堪其扰。远在北海修行的宣庆帝听说此事,派人来与皇后商议,想将太后移到北海行宫修养,换个环境也许能少些梦魇,皇后以为可行。天子又以修行繁重无暇服侍为由,希望皇后一同移居北海,对方却道后宫事务繁多,脱不开身。宣庆帝没有勉强皇后,转头将文贵妃升为皇贵妃,毕竟晋王刚刚立了功,皇后也没有理由反驳如此功高的嫔妃晋位。如此,文皇贵妃得了协力六宫的权力,奉了天子的密旨来给皇后娘娘添堵。
遖峯
太后生病,皇后失宠,顾如晦也预感到家族危机。眼见文贵妃膝下两个孩子都生得出类拔萃,宣庆帝又没有其他成年皇子,往后这二人无论谁继位,对顾家来说都不会太好。太子妃那件事是顾皇后走了歪路,顾如晦本身是不赞成了。但事到如今,他又发觉除掉太子妃也不是一桩坏事。
自从当上了皇太子,宋景昕最烦的便是过节。尤其是正旦、冬至这种大日子,忙忙碌碌一整日,不过是他给帝后太后磕头、属官再给他磕头。磕来磕去,不免令他想起当年大婚的阴影。
除去这些朝贺,皇室中还有位端和长公主生在年根儿底下。公主的生日办在年节,宗亲贵族们凡是接了帖的都没得理由搪塞,毕竟休沐日本就没有正经公务。为此,宋景昕也恨极了他这位姑姑。
因着天冷,宾客们大多窝在殿内,温着酒品评歌舞。宋景昕寻了个背人的位置,隔着屏风,隐约听见赴宴的女眷们行令对诗。正自昏昏欲睡间,忽听有人唤他:“醒醒,哥,打猎去不去?”
宋景昕抬眼,瞧见是他那同胞妹妹景时。只见晋王殿下已用貂包了头,身披墨绿色绣竹叶的大敞,竟连领口都是墨绿的貂毛。宋景时发觉他这妹妹还真是天生丽质,竟能将如此老气的颜色穿得生气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