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38)
蓉绣用厚厚的布巾将盘子托住、掀开,蛋羹的香气便飘了出来。宋景昕性急,当下伸手去拿,被烫得捏住耳朵。
“殿下莫急,可是烫到了?”蓉绣吓了一跳,忙去瞧宋景昕的手指。见无大碍,才发觉自己竟抓住了太子殿下的手,福身请罪,“奴婢该死!”
宋景昕心知有异,却没细想,摆了摆手示意无碍。宫女蓉绣这才起身,以布巾垫着碗碟将蛋羹取出,放在托盘中端给宋景昕。
“奴婢入不得太子妃寝宫,辛苦殿下了。”
宋景昕淡淡地应了一声,端着托盘回到寝殿,不曾注意到身后小宫女追随的目光。
蓉绣目送太子离开,直到对方被房门掩住身影,才垂下眼。转身瞧见徐氏神色飘忽,呆呆地站立着,手指头无意识地抠住炉火烧出的小洞。
“衣裳都燎坏了,娘娘将衣裳换了罢,奴婢拿回去补补。”蓉绣眼尖,瞧见徐氏袖口上还沾了些白色的粉末,便用帕子去拂,“怎的还沾了这么些灰。”
徐氏背过手,极不自然地躲开蓉绣的动作:“许是刚刚摔在地上蹭的,回吧。”
“娘娘宽心,太子妃会好起来的。”蓉绣宽慰徐氏,心中却也不报太大希望。
蓉绣这些日子都跟在徐氏身边帮忙,女人之间相互安慰权当作伴。这日也如往常一般形影相随,轻车熟路地打发了宫人,准备服侍徐氏换衣裳。徐氏行至帐后,脚步忽地一顿。“你先回去歇息罢,我累了,想一个人待会。”
蓉绣微微蹙眉,想要劝慰,终究还是不大放心地退了下去,并不曾留意帐后露出的黑色衣角。
第二日,黄喜早早地起来为太子妃煎药。只见蓉绣又寻来了个碳炉子,躲在背人处给太子妃炖汤。食材是晋王府偷偷送进宫的,掩在一箱野兽皮毛里,是晋王在战场狩猎所获。那民间大夫颇有些手段,太子妃服药之后胃口见好,多少给身边的人添了几分希望。
微玉这日来得也早,往常他要侍候天子先做早课,怎么也得等到晌午之后才到东宫。微玉一来,黄喜便需过去盯着,那药需时刻不停地看着火,只蓉绣一人看不过来。好在徐氏这时也来了,女人面色憔悴,擦过胭脂依旧遮掩不住。她接过黄喜手中的差事,打发小太监去了,与蓉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娘娘昨夜可是没睡好?”
“心烦,睡不着。”徐氏扇着炉火,余光瞟到矮几上没拆的一包药,下头垫了张纸,正是那老大夫头日里写下的药方。方子上简单地列着十多种药材,并标明了每种的用量。徐氏将纸张拽了出来,略微浏览一遍,只觉得全然陌生。
“不怪奴婢多嘴,娘娘您担心也没有用,平白熬坏了身子。”蓉绣宽慰道,“太子妃娘娘吉人自有天佑,总能挺过来的。”
徐氏心烦意乱,只觉得蓉绣的话音如苍蝇一般吵闹,眼前的文字半点记不进脑子里。她将心一横,扯过方子叠起来,收入袖中。
不料这一动作刚巧被蓉绣看个正着:“娘娘你拿方子做什么?”
“左右药抓完了,”徐氏支支吾吾地说,“我见这方子神奇,拿回去研究研究。”
“这是给太子妃开的药,可不能乱吃,需得对症下药。”蓉绣忙道。
“知道,知道,我就是看看。”
这厢太子妃病情有了好转,微玉的做法也到了最后一天。两日后便是十五,永定侯世子朱启明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准备在途中伏击微玉。
宋景昕再瞧微玉那张老脸,便当他是个死人。由着这人在东宫装神弄鬼,一把火焚去了老鼠的尸身。也不知这道人燃了什么东西,焚尸之时并没闻见臭味,反倒是散出阵阵松香。
太子妃身上仍没什么力气,戴着个月白色的抹额靠在床头,小口饮着蓉绣炖好的鸡汤。宋景昕本打算亲手服侍夫人,奈何实在手笨,不是碰到鼻子便是擦到脸。太子妃被他逗得笑了,难得恢复几分神采。
淡淡的松香飘入室内,太子妃忽觉有些晕眩,刚刚恢复的胃口也淡了。“这什么味道?”
宋景昕看向窗外,见微玉正在焚烧老鼠,当即摔了窗户,将所有打开的窗缝都关得死死的。
“怎么关窗了,还怪好闻的。”
“死道士弄出来的味道,再好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宋景昕嫌弃地撇了撇嘴。
太子妃闻言笑了,忽觉得此刻夫妻相濡以沫的感觉倒也不错。往日富贵繁华如云烟,患难之时才现温情。
夜里,太子妃服下最后一剂药,睡了下去。宋景昕留下来照顾妻子,对方却嫌床上污秽,无论如何不肯他睡在身侧。宋景昕无法,只得另搬了张矮榻过来放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