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36)
头脑被一阵血气冲得发昏,宋景昕勉强忍下怒火,咬着牙问那道人:“你怎么还没走?”
老道士没搭理太子,仍将口中的咒语念完,又做了一套杂耍把式,这才收了剑。“是太子殿下呀,今日施法已毕,贫道这便要走了。”老道士笑眯眯地收拾好行头,提着灯笼便向外走,忽地脚步一顿,“对了,再有三日这反杀术便生效了,到时候施术之人将流干血液而死……”
宋景昕怒不可遏,推开黄喜便待上去打他。室内忽地传出重物落地的声音,宋景昕舍了老道推门入内,见太子妃摔在床脚,正扯着帐幔想要爬起来。他当即上前将人抱起,放在床上后又要为她盖被子,瞧见左手手掌上占满了鲜血。
“我去杀了那妖道!”宋景昕大叫一声,便待出门,被太子妃两手抱住。
“殿下别去,”太子妃容色苍白,与其说是环抱太子,不如说将自己挂在太子身上来得贴切,“臣妾行得正坐得端,且随他折腾便是。若是杀了那妖道,反倒显得臣妾心虚。太子一味袒护臣妾,在外人面前,更分说不清了。”
“那也不能由着他咒你!”
“殿下,”太子妃虚弱地笑了笑,扯了扯宋景昕的袖子,“让殿下沾了污秽,先去洗洗手罢。”
“啊呀!”宋景昕一拍脑门,在额头上留下了一个红色的手印。即便东宫坚持,太子妃施压胜之术已经在宫内定了罪。皇后下令,不许宫人服侍太子妃,也再不许请太医诊病。如此情形,宋景昕只得亲力亲为。他是真不懂得照顾人,只顾着生气,便又忘记了太子妃仍在流血。“我去打水来给你洗洗。”
“别……”太子妃扯紧被子,将自己埋了起来,“左右臣妾是要死的,殿下别管了,都是些污秽之物。”
宋景昕才不管太子妃的羞恼,三两下解开她染血的中衣,用沾了水的巾帕帮她将身子擦拭干净,又翻出月事带在太子妃腰间系好。太子妃的两腿经由冷水擦拭,又见了风,开始不住颤抖。宋景昕这才发觉冷着了人,忙扯过被子,用干净的一面将人卷起来。
“本宫,实在不懂得服侍人。”宋景昕懊恼道。
“很好,能得太子服侍,臣妾三生有幸,”太子妃拉过太子右手,其掌心处有一层薄茧,是她惯常喜欢触摸的地方,“臣妾从前以为殿下不喜臣妾,如今才知道殿下是真性情,挂在脸上的喜怒便是真的喜怒。能得殿下如此关照,臣妾便是此刻死了,也无遗憾了。只是后悔,当初该同殿下多说些话的。”
“你别多说,”宋景昕听了太子妃的话很是难过,“本宫叫黄喜去煎药了,等下端来给你,吃过药病便好了。”
太子妃见他心里难受,便不多说,温柔地记下男人的面容:“小儿呢?”
“乳娘带着,搬到徐氏屋里了。”宋景昕将人搂紧了些,“小儿夜里总是找你,你可得快些病好,女儿离不开你。”
第二日宋景时接了永定侯府的帖子,邀晋王入府赏菊。宋景时思量着姨夫一家武将,可从没有过如此闲情雅趣,想来是有话对她说。思索片刻,她叫来王妃换上便装,没带仪仗,微服前去。
到了侯府,晋王妃被永定侯夫人请去后院赏菊,宋景时则随着表兄来到侯爷的书房。
“殿下进去罢,臣在外头守着。”永定侯世子朱启明一身武袍,对宋景时略微点点头。
宋景时心念微动,轻轻推开门,果然见书房内姨夫身侧,赫然坐着兄长宋景昕。
“小时,过来,”宋景昕对妹妹招了招手,身后房门已经被朱启明重新关上,“太子妃身边离不开人,我长话短说。”
宋景昕的计策很简单,那微玉真人日常宿在交泰殿,但每月十五都会出宫,美其名曰处理门中事务,实际上怕是出去采买骗人的物件。宋景昕已经打听到了这道人在宫外的落脚之处,他计划扮成劫匪将人绑了,严刑审问出其同伙及背后指使之人,一旦他招供便将其杀死。随后再将其供词混入赃物之中流入市井,找个契机让官府发现,如此上报给宣庆帝,也算有个交代。
“此事我与表兄去做,小时你不要牵扯进来。今日叫你过来,也只是让你心中有个准备。”宋景昕道,“目前仍不清楚那微玉受何人指使,受他迫害的也不止太子妃一人,你机变着些,万一我没得手你们晋王府也早做应对。”
宋景时听他说得简单,只觉这计划实在仓促,漏洞百出。“兄长也太冲动了些,你如今连那妖道的底细还没摸清,万一没能得手,你在父皇面前如何解释。”
“倘若当真如此,那便是天意了,”宋景昕道,“本宫便斩了那妖道,清君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