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33)
藩王无旨不可随意出入京城,任何皇帝听闻亲王要出京都会警惕,宣庆帝此时也很意外。放在往常,宣庆帝遇见不决之事会找顾礼商量,依顾礼的心计,定然有所警觉。如今他却已厌倦了这老头指手画脚,又因工部之事心中起了怀疑,对这人不似往常信任。宣庆帝揉了揉太阳穴,思考半晌,仍觉得宋羿不过是个小孩子,掀不起什么风浪。
“眼下路不好走,皇叔到了地方也不急着赶回来。朕记得皇叔的封地也在武昌府,不如趁机将那边的王府修葺一番,多住些日子也无妨。”
“陛下这是准了臣的请求?谢陛下!”宋羿跪地谢恩,难掩面上喜色。“臣不敢久留,宗人府的差事还需臣处理。”
宣庆帝见他喜形于色,又不打算久留,心中更信了几分。这模样果真是为老师担忧,并不似暗地里有什么动作。“公务交给左右宗正便好,一群老头子还办不好宗人府那点差事?”宣庆帝打定主意,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让楚王提前就藩,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陛下厚爱,”宋羿谦恭回道,“那臣便借机在楚地玩耍几天,公务上与几位郡王书信往来,总要赶在编修玉牒之前回来。”
宣庆帝在心里掐算,玉牒十年一修,上次大修是在宁德四十五年,距离下次编修尚有三年。如此,待得编修的日子近了再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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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宫闱
宣庆六年,秋,奉天殿。
宋景时一身轻甲立于丹陛之南,身后左右两侧并立着十名高阶将领。大捷之后,倍感思亲,夜以继日地自边关赶回,蜜色的面容之下仍带有风尘之色。
随着乐声响起,天子车架出。宋景时的目光随着仪仗而动,瞧着阔别已久的父皇自远而近,比之从前清瘦的身体经由侍官的搀扶下辇,于上首落座。乐声先停又作,兄长宋景昕携诸王而出。宋景时立于众人之首,在礼官的指引下行礼叩拜。礼毕,各部尚书就位,竟有半数面孔与宋景时离开之时不同。
宣庆五年可谓多事之秋,本来东宫有孕,春闱又为大洛增添了不少人才,开端还是不错的。五月里,东宫又一位选侍有了身孕,这本是喜事,后宫却因此生了许多龃龉,甚至一度闹到天子面前。家宅不宁,太子在朝堂之上也犯了些错。宣庆帝对宋景昕生出些不满,几次当着臣子的面斥责太子,待宋景时反而日渐亲近。虽未明示,但隐隐有改立太子之意。
面对父皇的亲近,宋景时只觉得脊背发凉。兄弟间相处时恭敬友爱,私下里却仍旧有了隔阂。终于在这年蒙古扰边之时,宋景时力主作战、自请出征。此时她不曾与母亲和哥哥商量,只希望这次之后,能够扎根军队、远离朝堂。
边关苦寒,征战的日子比预想还要艰难。宋景时女扮男装统帅三军,更担着一份小心,夜里时常无法安睡,因思念家人暗自落泪。终于浴血杀退了蒙古兵,宋景时承载着三军将士的情思回到京中,一切却与离开时不一样了。以丹陛为界,宋景时只觉得眼前有一道看不见的隔阂,将本已淡薄的亲情隔得更远。
赞礼唱跪,拉回宋景时的思绪,只听承制官宣制曰:“朕嘉皇九子晋亲王、石平、王靖武……,为国建功,宜加爵赏。今授晋王‘护国’封号,统领兵部,赏银千两……”
封赏过后,将军们顾不得寒暄,纷纷离宫回家。路过东宫的时候,宋景时差人通报,却被告知太子未归,太子妃身子不便无法招待。宋景时没瞧见黄喜,东宫的宫人们也换了个许多,一个个面无表情,气氛沉默得诡异。
回到王府,又是另一番天地。王府的女人们望眼欲穿,早早地梳妆打扮好,等待宋景时归来。宋景时换过衣服入得厅堂,王妃带领一众妃妾给宋景时行礼,随后太监仆妇们也都过来磕头。宋景时出征一年有余,少有音信传回,心知家中女人跟着担惊受怕,温言安抚了好半晌,才与王妃回到寝殿。
女官蓉锦跟在晋王身后,服侍主子宽衣、净手,又上了新沏好的茶。凡晋王日常起居,均由此人照料,从不假借他人之手。
蓉锦皮肤白皙、脖颈纤细,宫女们的衣裳都有定式,她这日穿的是一身崭新的淡绿色宫装,头发高高束起,碧色的玉兰花耳坠子吊在银链一端,随着动作在洁白的脖子两侧摇晃。“你下去歇着罢,本王在塞外猎了些狐狸皮毛回来,过后你挑几张,裁衣裳做领子用。”
蓉锦应诺一声,脉脉地瞧了宋景时一眼,方才行礼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