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25)
快些下,这雨憋了一天,烦都烦死了。宋景昕将被子团成一个卷抱在怀中,在大床上来回翻滚。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又渐渐转为瓢泼大雨。宋景昕展开被子,正待睡下,却有液体自床帐上漏下,淋了太子殿下满脸。
漏……漏雨?
宋景昕满脸震惊,堂堂各部之首、地位更在六部之上的宗人府衙门的房子竟然漏雨!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掀开被子丢在一边,趿拉着睡鞋起来看。室内原本留着的一盏烛台早已被风吹灭,堂堂太子殿下不会点火,只得凭借过人的视力四处查看。雨水自屋脊处涌入,顺着屋架汩汩下落。宋景昕拾起门边的树枝木剑捅了捅,厚重的床帐上已经积了不少水。
记得那日他夜里翻墙未遂,用瓦片砸破了看守侍卫的头,用的便是这西厢房的瓦。只一片瓦竟能漏成这般,该不会是报应罢。
宋景昕忧伤地捂住了脸,这可怎么办!
第一声惊雷响过,宋羿吩咐早早熄了灯,打算无论东厢那头有什么动静都不应声。时辰比往日要早些,男孩躺在床上并无睡意,心中默默盘算离京之前应做的安排是否有遗漏。
室外闪电雷鸣,雨势也随之越来越大。又是一道惊雷响过,忽听得一声惨烈的嚎叫,耳房内打盹儿的王裕惊醒。宋羿自床上爬了起来,皱着眉去找地上的鞋子,余光瞟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倚着门框,披头散发、失魂落魄,正是刚做过噩梦的王裕。
“你怕打雷?”
王裕仍没回神,怯懦地应了一声。
宋羿学英宗的样子揉了揉眉心,对王裕道:“先掌灯罢。”
小太监颤颤巍巍地点了火,呆呆地倚在桌边。宋羿放弃了穿鞋,盘膝坐在床头。“你坐下,喝口水压压惊。”
王裕听话地坐了,桌上的茶水是他睡前烧的,当下仍然温热。那水中加了些蜜,喝下几口,果然缓过一阵惊悸。“殿……殿下……”
“行了,不必说了,”宋羿摆摆手,“你若实在害怕,便将铺盖搬过来,在脚踏上睡罢。”
“这……奴婢……”王裕依旧吞吞吐吐,和主子睡其实也挺可怕的。
宋景昕便在这时敲响了房门,宋羿撇向刚刚点亮的烛火,暗道一声“糟糕”。外头雨下得太大,他也不好明着叫太子淋雨,只得吩咐王裕开门放人。
王裕开了门,迎面进来的先是一件湿透了的斗篷,随后那湿淋淋的太子如同落水狗一般站在门口开始甩头。小太监被甩了一脸水,忙取来干净的巾帕给太子擦干。宋景昕将外袍脱了,又甩掉湿透的靴子,所幸中衣未湿。他擦去身上的浮水,赤脚踩在地毯上,心中暗叹还是楚王会享受。
宋羿冷冷地瞧着太子不见外的动作,面色不愉:“太子衣衫不整地来到本王的寝房,是何礼数?”
“我啊……嘿嘿,”宋景昕无赖地笑了笑,“本宫听得有人被雷声吓得尖叫,想来是不敢一个人睡的,要不要本宫陪啊?”
却道方才东厢漏雨,宋景昕试图堵上漏洞未果,只得向宋羿求助。但要求助宋羿,一来这人今日睡得早,房间已然黑了;二来宋景昕也觉得拉不下脸。正在太子踌躇间,那王裕却因惊雷生了噩梦,大呼出声。宋景昕只道宋羿害怕,当即心中窃喜,这倒是一个送上门的蹭住理由。
这东厢房内没有伞,宋羿简单穿了外衫,顶着个斗篷便冲了出来。怎料外头下的却是瓢泼大雨,当即将他浇成了落汤鸡。
宋景昕话音落下,却不见宋羿回答。起初他只道小孩子害羞,心中暗自好笑,正待继续调笑几句,却见宋羿用古怪的目光看向自己。
“王裕,”盯了宋景昕半晌,宋羿挪开目光,咧开嘴阴阴地笑了,“太子殿下说要陪你睡,还不跪下谢恩。”
王裕本就惊魂未定,听见这话吓得当即趴在地上。
宋景昕愣在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宋羿懒得理他,吩咐王裕寻一把伞将太子爷打发出去。宋景昕只觉得尴尬,想求宋羿让自己留下,又不知怎么开口。
眼见王裕寻来了伞,宋景昕求生欲甚强地奔到楚王床边,单腿跪坐在脚踏上,真诚地望向男孩:“我的二爷,东厢漏雨叫水淹了,您行行好,收留孙子一晚罢!”
宋羿:……
鉴于太子殿下能屈能伸,宋羿最终没能推拒这人同寝的要求。好歹是个皇子,也不好真打发他去陪小太监住。
恰在这时又有人叫门,竟是在宗人府当差的王永福。这人倒比太子殿下机灵得多,穿着雨靴蓑衣,又未卜先知地提了一壶姜汤过来。
“奴婢见这雨下得太大,担心干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便来瞧瞧殿下有什么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