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151)
“许是孔夫子说错了罢。”朱启佑干巴巴地解释。
小儿蹙起眉头:“景晔会错,女儿并不信服他,可是圣人也会错么?”
朱启佑苦笑出声,终于装不下去做了个告饶的手势:“好孩子,你快饶了你爹爹罢。爹爹一介武将,实则不懂这之乎者也的门道。这问题你问过先生么?”
“问过,”小儿撅起小嘴,“先生说,女子应当安于内宅相夫教子,不宜过问朝堂之事。武王之时,周王朝初立,诸事繁杂。太姒协助武王处置朝政,只是权宜之计,并不好大肆宣扬。”
朱启佑挠挠头,觉得先生说得也不无道理。他观察了一下女儿的表情,知晓这不是孩子想要的答案。“爹爹实在想不出了,不如这样,”朱启佑道,“既然是陛下罚你抄写,那你便将抄写之时心中的疑问写下来呈给陛下,让陛下回答你的疑问。陛下学识渊博,定然能回答出来。”
“可是,陛下并没叫我写心得给他呀。”小儿不确信地问。
“陛下没有吩咐,你却多了思考证明你没白抄。”朱启佑鼓励着说,“陛下奖励你还来不及,定然不会嫌你。”
朱启佑劝了许久,终于将女儿劝动。见采青取了衣裳出来要服侍姑娘梳洗,朱启佑转身便向外走。身后小儿却又叹了口气:“又要写哦,罚写还没抄完呢!”
朱启佑好笑地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寝房换过衣服,领着小儿去给侯爷夫妇问安。
只因朱启佑没能自小养在侯府,又做过几年的太子,永定侯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客气得过分。朱启佑回府几年,与家人的关系依旧不远不近。小儿自幼养在他身边,便也因为他的缘故,同家中长辈并不亲密。
朱启佑见过母亲,发觉她的精神的确比从前好了许多,至少愿意同他多说几句话。夫人的面色依旧冷肃,却也问了小儿的饮食功课,还送了些女孩子的玩意儿给她。
一家人说了些客套话,又一同用过午饭,朱启佑便领着小儿回了自己的院子。
朱启佑有心带女儿出去走走,但小儿执着于先将《论语》抄完,这般认真的态度也令他这个做父亲的汗颜。
书房内,小儿端正地坐在书案前,抄写整齐的小楷。
朱启佑两手背在身后,不远不近地环绕这书桌踱步。他时不时地探出头,见女儿不做理会,又丧气地缩了回来。
“爹爹你究竟想干嘛!”被父亲像只苍蝇一般围着转了半天,小儿终于受不住烦扰,开口抱怨。
“爹爹帮你抄罢,”朱启佑搓了搓手,“陛下给爹爹放了几日假,早些抄完咱们出城骑马。”
听到骑马,小儿眉目间有些意动,勉强隐忍住了,看起来万分为难。
“没事的,陛下向来喜欢罚人抄书,”朱启佑见她动心,又添了把火,“爹爹从前也时常被他罚,爹爹不买他的帐,他也不能真将爹爹怎么样。”不过也就是不给他吃饭,不派人照看他饮食起居,再暗中将屋顶*坏叫他夜里淋雨。朱启佑心中腹诽宋羿,如今想来这小孩当年是蔫坏,一肚子坏水专门找自己的麻烦。
“可是字迹不一样啊,岂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小儿忧虑地说。
“无妨,”朱启佑挽起袖子,“你爹爹我最擅长仿人字迹了。”
朱启佑不愧是“纨绔中的书圣,被罚写的行家”,有他帮忙,也不过半日两人便完成了抄写。当晚睡前,朱启佑还指点小儿将那心得也写完了。父女二人又挑了许久的衣裳,计划第二日美美地出门去耍。
第二日,小姑娘又起了个大早。她这日倒不是为了装样子,而是因为出行之事太过兴奋,早早便醒来睡不着了。朱启佑早料到会是如此,嘲笑她同小时候一般模样,是个待不住的好动性子。小儿却对幼年时的记忆不甚清晰,大眼睛卡巴卡巴地盯着父亲瞧。
朱启佑吩咐了不备早饭,打算带孩子去早市上用些小食。
正待出门,门房揉着眼睛跑来传信,只言刘、佟二位将军请二公子出去喝茶。
燙淉
朱启佑抬头瞧了瞧要出不出的日头,只觉哭笑不得。
“这个时辰,他们打算去谁家喝茶。”朱启佑笑道,“一群土老包子。”
朱启佑与这二人在军中十分交好,知晓他们头一次上京,尚且不懂得这里的规矩。邀请友人也不知提前下个帖子,竟然天才亮便冲上来叫门。也是侯府门第高深,这二人被拦在大门外,才晓得拜托门房入内通传。
这厢门房来报,朱启佑忍不住嘲笑了朋友几句,身边小儿却拉了拉他的衣袖。
“爹爹要和同僚出去么?”小姑娘眼睛里藏不住事,将失望明明白白地刻在了眼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