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契(90)
他抬眼看了看楚长越,见他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挑眉道:“你如今对蓝儿还有什么意见?”
“我还能有什么意见?”楚长越没好气地回道,“我只能盼你不要陷得太深才好。”
夜雪焕道:“我有分寸。”
楚长越在心里嗤了一声,喝醉了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说出“我有分寸”这种话就说明已经失了分寸。再精明的人,该栽的时候还是会栽。
商议既定,夜雪焕便吩咐魏俨准备拔营,即刻回右陵,不在此处多做停留。魏俨与楚长越一同出来,低声问道:“这个蓝祈……莫不是云雀的人?”
“非但是,还是云雀里最顶尖的。”楚长越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你说是不是造孽。”
魏俨却不以为然,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又岂知不是柳暗花明。相信容采,他有分寸的。”
楚长越摇头道:“你是没见到……唉,罢了。如今只有先处理了南巡的事再说。”
整备完毕时已是下午,蓝祈尚未退烧,但夜雪焕也不想耽搁。与其在这驻军营地里耗着,不若回了右陵再好好安养。于是取了件厚实的狐氅,直接裹着就抱上了马车。
蓝祈被他抱在怀里,半睡半醒,昏沉沉地睁不开眼,只听他不断喊人进车厢来,先是吩咐了童玄布置人手去鸾阳监视归心楼,调查其药草和香料的货源流向,再按照账目里的几个地点追踪其手下的人贩;又喊了楚长越来,让他通过楚家与兵部联络,好好拿这刺杀一事做做文章。最后喊了魏俨,与他商讨接下来的南巡行程以及布防问题。
他倒并不认为云雀还会发动第二次刺杀,但有了这一回,整个南境的格局势必动荡,很多事都难以预料,只能求个有备无患。
魏俨与他讨论了许久,从南境的整体情形到羽林军的具体战力,甚至沿途会入住的官邸地形,事无巨细,全都摸得一清二楚。心思之缜密,考虑之周全,连夜雪焕都不禁感叹:“虽然有些对不起长越,但我还是要说,我真的后悔当年没有选你做伴读。”
魏俨失笑:“话不能这么说。人都是有惰性的,长越总跟着你,事事都有你做主,难免少些锻炼。何况你又是这般性子,他夹在你和楚家中间,两头不是人,想想都可怜。看他如今这操心样,还不是被你折腾的,谢谢你当年没选我。”
夜雪焕也笑道:“我自认没什么值得他操心的,可他就是信不过,我也没辙。”
魏俨往他怀里瞥了一眼,意思极其明显。夜雪焕会意地笑了笑,又把蓝祈往身上带了带,打趣道:“怎么,你也要来数落我?”
魏俨耸了耸肩,“我又不是长越那种毛头小子,见不得别人亲热。只是你三殿下名声在外,一下子转变这么大,有点吓人。”
夜雪焕似笑非笑,“既是喜欢,自然要抓牢了才行。”
魏俨微觉诧异地看他一眼,见他紧紧抱着蓝祈,一时若有所思,神情竟似深有感触。夜雪焕见状颇觉有趣,调侃道:“看魏将军这般神情,莫不是心里有人了?”
魏俨嘴角一扯,摇头道:“不提也罢。”
夜雪焕心中了然,也不多过问,欣然道:“我不问就是,只等着喝你喜酒。”
魏俨的神色更加怪异,笑容里竟有了几分讽意,“不过是我单相思罢了。这种事强求不得。”
夜雪焕听得牙直酸,很是不以为然:“你堂堂羽林军总领,若当真喜欢,找父皇讨一纸圣旨赐婚就是,犯得着酸成这样?一个两个的都是情圣不成?”
“您老人家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魏俨别有深意地瞥了眼蓝祈,“还是说……你是强求来的?”
夜雪焕不屑道:“我这样叫什么强求,暖闻当年才叫无所不用其极。莫染在太学府时的做派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还不是半点脾气都没有了。”
魏俨翻了个白眼道:“我和你们这些不知民间疾苦的皇子无话可说。”
夜雪焕心中越发好奇,但见魏俨不愿多谈,也便作罢,低头去看蓝祈的情况。
蓝祈之前一直睡着,此时却半睁着眼睛,看上去有些迷茫。
“吵着你了?”夜雪焕捏了捏他的脸颊,摸到手上却觉烫得吓人,立时就变了脸色,“怎么烧成这样?”
伸手探进他衣襟里,那么厚实的狐氅,硬是一滴汗都焐不出来,浑身烫得像块烧红的炭。喊他也不回答,竟是烧得反应都迟钝了。
魏俨也觉出不对,出了车厢,替他传了文洛过来。文洛却说低烧本就容易反复,总要有个过程,只能由他自己熬着。夜雪焕虽急,却也别无他法,只能命人拿了帕子和冷水,敷着额头替他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