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不做大哥许多年(114)
我深吸一口长气,闭了闭眼,用力将他推开。
柳敬言双腿既折,神智又昏迷,哪有什么力道抵御,当下跌倒在一旁,楚楚可怜的抬起空洞的眼眸。他所受春药不轻,此时浑身燥热却不得舒解,只是喘息著扯了自己上身衣裳,又扑了过来。老子就地一滚,叫他扑个空,笑了笑:老子坐怀不乱许多年,就你这点道行,还不如百里偷香哩。
百里偷香。
这四字出口,蓦然心念一动。想起初遇莫镜岭时,一夜香豔,盈盈可人。然而我与他终究无缘,回首往昔,点点滴滴,心中五味陈杂,如今走到这里,方觉今是而昨非。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转身便要离去。忽然听到那少年如小兽般细微呻吟著,小小声哽咽道:你个负心的混蛋,救了我扔下就走了,却不知我对你的心思么,555。
这一声啜泣,让我硬生生止住脚步。
他在秦纵身边贴身服侍几十年,虽然误将他当作情敌日夜憎恨,言语之中却从未有过轻视之意,连直呼其名都极少为之。想来这四十年潜移默化,竟让他不自觉模仿起秦纵,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不知不觉都带上那秦纵三分影子,连呻吟撒娇的声音都颇有些神似。虽然秦纵从来都是以强者的姿态出现於世,泰山崩溃於前而丝毫不为所动,这等柔软示弱的语气,於他是没有半分可能。可是不知为何,心底一个声音不断的叫嚣著:不救他你会後悔的,不救他你会後悔的!
恍惚间,似乎可以体会到四十年前秦纵遇见傅颜丹的心情。
少年在地上打著滚,又是呻吟,又是抽泣。困惑,怨恨,哀怜,恼怒,嫉妒,以及那卑微到小心翼翼的爱慕,没有一样不真实,没有一样不清晰。可恨的是对方的心有所属,可恨的是对方的不解风情。他因嫉妒怨恨千方百计设计了一切要杀掉秦纵,可当真杀掉了他依然一无所有。从一无所有到一无所有,在制造别人悲剧的同时制造著自己的悲剧。
秦纵当年也是如此罢。人生么,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简单的重复。只不过一个绕到最後将自己绕进去,一个绕到最後也没能绕近对方心里。
我怔怔的回头瞧着,江水连天,滔滔两岸。
不觉已经痴了。
这一日,已是到这里的第五日。
三颠三倒露的解药早就给我消没了,只能临时采草药现配现用。无奈其中有一种唤作井底红的,乃是苗疆特有,时令所限,根本无法采集到。他双腿腿骨被折,加上先前在江水里泡了许久,身上又受了我一掌,创及肺腑,这般阴寒内热交替而生,少不得让他吃尽苦头,一连发了几日高烧。
起初偶尔还能睁眼骂两句混账,到了後来连胡话都不说了,只是哭。一面发热一面哭,两只眼睛肿得和桃子一样,哭得厉害了,嗓子也给哭坏了。脸肿得不能看,声音也发不出,秦纵在他身上那最後两三分影子早就没了。
我架起锅,把水烧开了,再将剔好的鱼肉放进去煮。
此处离江畔著实不远,只是方圆百里,渺无人烟。我背著他走了一日,才寻到一废弃农屋。屋顶上一个大洞,暴风雨後里面全是积水。
被褥床帐,从外到里,没有一处是干的。估计原本便是久旷的,灰尘积了不少,叫水一泡,浸得久了便是污泥集结。我将积水扫了出去,又把被褥摊出来洗了晾干。好在接下来两天天气晴朗,很容易便干了。趁著这中间,我将屋子草草打扫一遍,把柳敬言移到床上,被子盖好,顺道就近生了个炉子。
每日捉鱼打猎,免不了江畔远眺,四处寻人。前几日柳敬言一条小命挂在阎王爷那里,我不敢走开多时,煮了鲜鱼清汤一勺一勺吊著他的命。这三颠三倒露迷药药性重,落了个後症,便容易让人糊涂。柳敬言烧到最後连人也认不得,抱住老子当他情人便往怀里蹭。
我又好奇又好笑,可一推开他他就哭,一哭就还没个完,如同三岁小孩一般任性胡闹。原本老子於他也是有戒心的,怕他万一梦中清醒,羞愤交加,给我当头一下杠上开花,这可大大不妙。只是後来见他哭得委实凶了,嗓子也坏了,蹙著眉的消瘦模样,让我一闭眼就梦见秦纵黯然神伤。索性舍了命上床,晚上拍著他睡,还要哄著唱歌,说乖乖你别哭,老子伴君如伴虎。
另一方面,拜他所赐,那日逆行九转的毛病来了。
原先我以为靠著秦纵亲授的心法加上颠摩诃逆行口诀,双剑合璧,所向披靡。後来才知道,这冷水里倒了热水便温了,这功夫正著练一遍,再倒著练一遍便没了。身体里面像是有个吃内力的怪兽,让我想起先前傅颜丹给老子下套时赠送的三分更大补丸,一点一点,内力逐渐消退。在地道里给莫镜岭菩提续命,抵上半条命,能活到现在全靠了秦纵当时与我的日夜双修。现在这般胡乱折腾,若是让秦纵知道了,不知会被训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