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官城(109)
李云璟也盯着陆舟,见他一杯接一杯,脸不红气不喘,没事儿人一样。就连吴父似乎都有些上头了呢。他师弟这是海量呀!
吴父这会儿像是寻着了知己一样,拉着陆舟就唠开了,泪眼汪汪的看着他道:“真是多谢你们啦,不然我家大娘子就要被那些人带走了,好好的闺女就糟蹋啦。”
陆舟就随着他道:“伯父还是很疼爱子女的。”
吴父道:“自己的亲骨肉哪能不心疼呀。我家槐哥儿出息,大娘子也懂事……是我,是我对不住他们呀。”
陆舟叹道:“伯父若在赌坊时也这么想,兴许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听小槐说您从不参赌,怎么就突然赌上了呢?”
吴父呷了下嘴,道:“鬼迷心窍了呗。”
陆舟就叹气:“您不知道,小槐为了给家里凑钱,第三场考试的时候和成都府宋家公子交易,背他下山换十两银子。青城山呀,那么陡的山路,我们就在后头看着,他双腿直打颤,好几次险些支撑不住。宋显旁边的跟班还冷嘲热讽说些不着调的话……哎,真叫人心疼呀。”
吴槐不太想陆舟告诉家里这些,他才要说话就被李云璟按下了。
“……他那时脚底一滑,把宋显给摔了。宋显当即拂袖而去,说不给钱了。当时小槐连死的心都有了,我们好说歹说才将人给劝好了。不然这第三场考试就过不了了呀。”
吴父听陆舟这么说,那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捋了一把脸,神情有些悲戚:“我对不起槐哥儿,对不起家里人呀。可天道轮回,欠的债总是要还的,还完了踏实。纵有良田千亩,换不来一颗心安哪。”
吴槐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他爹。只见他爹双眼微红,泛着泪花儿,可又似乎带着一丝解脱。
“爹,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父像是陷入在自己的回忆里,也或许是有些醉了,什么都没说。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然后便听“哐当”一声,袁叙白终于脑袋一滑,砸了饭桌。
厨房里吃饭的母女一听这动静,唬了一跳,忙小跑进来问怎么了。
李云璟就道:“伯母没事儿,回头叫袁大头赔您家一张新饭桌。”
吴母:……
她心尖颤颤的指着袁叙白,道:“他的头,没事儿吧。”
李云璟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儿,他头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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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若水巷已是傍晚时候,吉祥正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练字,这是四爷给他留的功课。四爷每天都要考,考不过关要被罚抄写的。
他咬着笔头皱着眉,一脸的苦大愁深。忽听院门响了,忙的撂下笔飞奔出去:“四爷回来啦!”
李云璟正将陆舟从马车上扶下来,见吉祥来了,忙说:“快去喊隔壁六子,他家大头公子喝多了,赶紧给弄回去。”
吉祥撒丫子就跑。
陆舟当时没事儿,可毕竟是头一次喝酒,那后劲儿足呀。他整个身子都倚在李云璟身上,打着酒嗝道:“二师兄,怎么这么多二师兄,你使了三十六变么?你的九齿钉耙呢?”
李云璟叫道:“什么二师兄,喝多了你也气我!我说陆小四,你以后能不能少吃点儿,净往横里长,可重死了!好久都不见你长个了,今天又喝了这么多酒,今年更别想再长了!”
陆舟也伤心啊,他撇了撇嘴,委屈的都哭了。
真的哭了!!!
李云璟都惊呆了,手忙脚乱的替他擦眼泪:“别,别哭呀。你这是干什么呀,小时候咱俩打架也没见你哭呀。”
陆舟瘪瘪嘴:“师兄,难受。”
李云璟哪见过陆舟这样儿啊。他师弟这人从小就争强好胜,给打疼了都不吭一声的。
“你哪儿难受啊?”
陆舟:“浑身都难受,还疼。”
“比我打你还疼?你都哭了!”
陆舟:“你小时候打疼我,我当着你面不哭,我都回家哭。”
李云璟:“……你可真有出息。”
陆舟东倒西歪的,李云璟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弄回房间。
“你说你不能喝逞什么能呀,早知道我该拦着你的。”
陆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呀。”
李云璟:“你这牺牲可够大的。我叫厨娘煮一碗醒酒汤给你。”
陆舟拉着李云璟不叫他走:“师兄,难受。”
李云璟:“那怎么办,我去叫大夫吧,可别喝坏了。”
陆舟摇头。
然后没过一会儿又哼唧道:“师兄,难受。”
李云璟:……
项冬青已经告诉厨房煮醒酒汤了,吉祥在门外喊了一声,李云璟忙叫人将汤送进来,然后吩咐吉祥:“去打盆热水来,再找一套干净里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