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庭知笑了笑,“其实大婚之前就想带你去见见父亲和母亲的,绕来绕去还是等到了今日。”
“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
按照靺苘的风俗,除却人的灵体其他皆为身外之物,所以奉行天葬的仪式,只留下随身最重要的东西做衣冠冢,姜庭知当初留下了他父母定情时的一支玉簪和一枚银戒,葬在王庭后的那片远山上。
其实并不像是墓园,反而更像是被仔细打理好的一方小小的世外桃源,一条小径通往远山深处,成片的桐花在夏季也依然开得热烈,枝头因为花朵太过茂盛而被压弯轻轻地垂下来,像一片紫色的朦胧雾霭,层叠着拢住下方的石碑。
“三春景色至行清节最盛,而后衰,桐花的花季也是在这个时候,盈虚有时,盛极而败,但桐花却有情窦初开的寓意在。”凌锦棠轻声道:“这花种在这里很合时宜。”
姜庭知俯身拾取了落在碑上的两朵桐花,“母亲很喜欢这花,父亲便给她种了一整个园子,我之后让人都迁过来了。”
他指尖一点一点抚过父母的名字,袖子轻轻擦了擦上面微不可察的灰尘,偏过脸道:“锦棠。”
凌锦棠握住他的手,同他对着石碑一起拜了三拜,姜庭知开口道:“父亲,母亲,我很幸运,找到了自己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我带他过来看看你们,他对我很好,比我大了四岁,平日里处事稳重,样样都做得利落。”他语气中带了几分骄傲,又想起自己和凌锦棠初见时的情形,“说来也巧,如果我不去盛京,不同意大周皇帝和亲的提议,或者那天没在御花园碰到他,一切就又不一样了。”
“但就像母亲说的那样,缘分来了,一眼看去就知道这人是自己想要的。”
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仿佛父母正立在他对面,笑意晏晏地听他絮絮说起这些,凌锦棠一语不发,只是更加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他很心疼自己的小狼王,十几岁的年纪一己之力担起重任,外人看他事事都做得很好,看他潇洒恣意快活得很,可他一想到姜庭知苦了累了没处说,只是孤苦伶仃跑来这里诉苦就止不住地难受。
但还好,还好他现在可以陪在他身边。
往后姜庭知的一切苦楚,即便他不说,他也会在他身后随时敞开怀抱接住他。
姜庭知对他的爱意灼灼如烈火烹油,他心中欢喜,给出去的,便是温温和和的细水流长。
身旁姜庭知的声音还在继续,“靺苘眼下很好,日后会更好,父亲当初留下的基业,孩儿并未辜负。”
“母亲要我平安顺遂地过完这一生,今日是我十八岁的生辰,又长一岁,也未辜负母亲的愿景。”
他撩开衣袍跪下去叩头,凌锦棠也同他一起,二人寂寂无语,姜庭知在心中想,若是父母当真在天有灵,趁着今日生辰,他就再过分些许一个更长久的愿望罢。
愿他和凌锦棠能相携到老,此生白头。
“回去吧。”姜庭知扶着他起来,眸中含笑,“今日我可还期待王妃给我的生辰礼呢。”
凌锦棠脚步顿了下,道:“我还有话和父亲母亲说。”
“很快。”
他也没避开姜庭知,与他十指相扣,凌锦棠认真道:“多谢父亲和母亲将珍珠带到这尘世中来。”
“他确实是个珍宝。”他歪着脑袋看向姜庭知,笑意深深,“独属于我一个人的珍宝。”
二人自远山回了王庭,虽是狼王生辰,但整个宫里却并不喧哗,连侍者都少见,往年姜庭知的生辰过得简单,虽然收了不少贺礼,但他也并不在乎这些,只有同他亲近的会兰煜会在前一天陪他吃顿饭,喝完酒,便也自觉不在六月八日这天来打扰他。
然而今天却细微地有些不同。
偏殿里布了一桌的菜,说要走的凌乐潼和苏霁全都又重新冒了出来,会兰煜他们也都在,欢欢喜喜地同他庆贺生辰。
姜庭知印象里,只有他父母还在时这么热闹过。
众人祝酒祝了好几轮,贺词更是没停过,然而没一个敢把他真灌醉的,凌锦棠趁着他们推杯换盏的间隙溜了出来,他今日请这么多人过来也是有意要替自己打个掩护。
寝宫里的小厨房早早就备好了食材。
小半个时辰,凌锦棠看着面前这碗卖相尚可的面,心满意足地端着面出去了。
不枉他这几日勤加练习。
而一早和他商量好的凌乐潼眼睛一直盯着门口,听见他脚步声的时候就立刻咳了几声,一拍桌子,客气道:“姜哥,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们陪你用了午膳,敬了寿酒,表完心意也就差不多了。”
她笑嘻嘻道:“我哥的生辰礼还没给你送,我们就不扰人好事,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