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国质子非要怀摄政王的崽(8)
阿言也没工夫深究这纨绔的事,他回头看谢晏,见他眉心紧皱,再看香盒里少了丸子,立刻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忙倒了一杯清水,伸手到他脸前:“公子,这是熏香用的,不能吃,快吐出来!”
谢晏也尝到苦处,听话地把咬碎成好几瓣的香丸吐在了阿言手心,漱了几口水冲淡了苦味,才说:“唔,不是好东西。”
那宝蓝衣裳对号入座,气得将桌一拍,暴怒地抬起手:“谢晏,你——”
阿言吓得闭上眼,本能地往谢晏面前一挡。
但那想象中的巴掌没能落下来,就听见原本热热闹闹的殿里陡然安静了下来,只剩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阿言偷偷睁开眼,见这宝蓝衣裳正缩着脖子朝着他弓腰拱手,一脸惧怕模样。
其他人也都大差不离。
总不至于是朝他行礼,阿言困惑了一下,片刻才意识到什么,忙顺着众人敬拜的方向一看——
一时大惊,摄政王来了!
他后颈一个激灵,下意识拽了谢晏一把,叫他也起来行礼。
谢晏本是安分坐着的,没想到阿言会突然拽他,他踉跄地被拉起来,带得桌案咣啷一声摇摆,桌上的瓜果骨碌碌地往下滚。谢晏伸手想抓,既没抓住果子,也没站稳自己,他晃了两晃,失了重心,两眼微微睁大,彻底往前一扑——
他跌过去两手撑着地板,跪在了刚进殿门的裴钧面前。
扑通一声!
指挥使纪疏闲跟在摄政王身后,在有人扑出来的一瞬间雁翎刀已经出鞘半截了,可定眼一看竟是谢晏。他偷瞄了一眼裴钧,没瞧见他动怒,那刀半抽不抽的,又被纪疏闲生生按了回去。
阿言倒吸一口凉气,当即想去拉谢晏,又被摄政王那冷若寒霜的眼神给冻住了脚。
南邺人素来身姿秀美,谢晏自然不免于外,他个子拔得早,五年前探花筵时就高出同龄人一截,很是引人嫉妒,那时候,五皇子也就到他眉毛。
而如今形势陡转,裴钧早已脱胎出少年骨量,他身姿颀长,宽肩窄腰,气质也大变。
据说他在北境吃了很多风沙霜雪,阿言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只是觉得区区五年,人竟然会变化得这样大。当年那个孤僻寡言的少年,如今却已经是阴鸷酷烈的煞星了,眉眼尤其锋锐,充斥着行军多年沾染上的杀伐之气。
五皇子和以前真的不大一样了。
他一时有些后悔,心想今晚带着谢晏来,是不是来错了?
裴钧那眼神,怕不是要将谢晏给生吞活剥。
看了一眼裴钧,又看见摄政王身旁还有身着小小龙袍的小皇帝,阿言更加不敢造次,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只好小声唤道:“公子,公子,快起来!”
谢晏磕得双膝生疼,一下子没能站起来,又跌坐回去了。因为额头在地板上撞红了一块,磕破了点皮,他哼唧两声,抬手捂着,眼睛顷刻就蒙上了薄雾。
裴钧认出他来,没有动,冷眼看他狼狈。
眼前人坐在地板上揉自己膝盖,他衣襟跌散了,那喜人的红狐狸围脖也掉在一旁,露出了一截洁白无瑕的细长脖颈。瘦得有些尖的下巴上还落了几指红印,像是被什么人用力捏过。
裴钧皱眉更深。
他捡起掉在自己脚边的红狐狸围脖,袖摆簌簌地滑过谢晏脸颊,他静静看着面前的人,淡淡道:“谢晏,多年不见,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谢晏仰头看他,磕破的额头更疼了,好像是外面疼,又好像是里面疼,针扎似的,他盯着裴钧瞧了一会,忽然伸出手去。
裴钧俯视着身前的这只手,不明所以。
寂静之中,不知谁闷头嘀咕了一句:“他坐那干什么,还等摄政王亲自拉他起来不成?他那手是不是不想要了?”
裴钧依稀听见了,微微眯了眯眼。
这手修长清瘦,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若是真这么不要了,还怪可惜的。
裴钧笑了一声,恩赐似的,也朝他抬手。
谁想手才抬一半,谢晏瞅准时机往前一探,一把抓住了他手里的红狐狸围脖。
裴钧本就手劲大,他第一下没抢动,还试探地掀起眼睫偷偷瞧了一眼,没等裴钧反应过来,他两手用力一拽,把围脖掖进怀里,紧接着脚底下生了风似的,一溜烟跑进了人群,藏到了阿言身后。
片刻,又探出半只眼睛来睨他,看他有没有过来追赶自己。见他没有,这才警惕地低下头,爱惜地查看围脖上有没有少了毛。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条围脖。
裴钧:“……”
所以刚才谢晏伸手,不是要人扶要人抱,而是要裴钧还他的毛围脖。
若方才殿内还只是肃静,现在已称得上是死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