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夫没想到前一个没讨着好,又惹着了叶绾绾,忙告罪道:“郡主恕罪,郡主恕罪。这,小老儿也是担心路上烦闷,随意说些个笑话给贵人打发打发时间。可绝没有怂恿世子去狎妓的意思。”
“你——!”叶绾绾见这马夫意思越理解越歪,恨不得上去抽这人一巴掌。
关澜此刻却像是没看见她发火一样,继续问了下去:“陆姑娘?”
那马车夫受了叶绾绾一顿抢白,有些踟蹰不敢回话。又想着毕竟这是世子那才是个郡主,后面郡主又是要做世子妃的,才拣着些话回,“对,叫陆画,原本是牡丹书院画院的首席。”
“画院?”
前一个疑惑还没解,后一个疑问就来了。
叶绾绾闻言都惊讶:“你来漓江这么久……不,你在江湖上闯荡也好些日子了,怎么这些都不知道?”
关澜看向叶绾绾,也很惊讶,想当日送上北境的那封密信是不是叶绾绾也收到了。
叶绾绾不知道关澜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被噎了下,回答:“前也同你说过,天下贫寒女子,如果想要读书习艺又不愿意入贱籍,以前只能去牡丹书院这么一个地方。一共有琴棋书画四个教习院,各设一个首席,均是院内技艺最顶尖的人,水平之高,莫说漓江,就是放眼天下文坛雅集也是数得着的人物。”
她越讲牡丹书院的辉煌就越觉得生气,开口骂:“所以那余少淼真的是个人渣!就是他把这书院的女子落了贱籍!说你不要老想着那余少淼原来小时候对你多好多好,做出这种事那就不是什么好人!”
关澜还没说什么,马夫听到这话,忍不住多了句嘴:“那也不是这么说的,富贵人家女子读书那也是为了入贵人们的眼好嫁娶罢了。这天底下除了秦楼楚馆,贫寒人家哪里还有人教女子读书学艺的。这入了贱籍不也是正理。”
叶绾绾听了这话,二话不说直接发起狠来,抽出腰间的鞭子就把那马夫抽下了马车。
还好车驾本身走的就慢,那人栽了一身的尘土,倒也没伤得太厉害。
叶绾绾犹觉不够,还想再冲出去继续抽他,却被关澜拦了下来。
“这是漓江。”关澜淡淡地说。
叶绾绾:“那又怎么样?我现在连个嘴碎的都教训不了了?”
关澜看她,知道如果由着她,今天这事铁定要闹大了。
于是他开口:“如果他们今晚设宴在牡丹书院,说不定还能见见那位陆姑娘。你一定要耽搁在这里吗?”
一来二去真在这街上打死了人,那这牡丹书院肯定去不成了。
叶绾绾脸色变了又变,终究还是收回了鞭子,怒气冲冲地重新坐下来。
她气了半晌,才回过点神,扭头问:“怎么我说那余少淼你这么淡定,之前在客栈也是。换做以前你早发飙了。怎么了,你总算看清他的真面目了?”
关澜被她问了这个,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是余沙的脸。
其实他什么都没弄清楚,也不知道余沙和余少淼到底什么关系。
可他想着昨夜在灯下,余沙一笔一划给他写墨书的事的情景,话就自然说出了口:“听着太假了,应该是弄错了。”
叶绾绾:“………”
叶绾绾:“……你就护着他吧,死断袖。”
第四十九章
长街华灯璀璨,夜里的凭春坊醒了过来。在女子柔韧的玉臂和馨香当中,整条街被各色的灯笼和帷幔装点着,热闹得不似人间。
谢景榕端坐在牡丹书院设宴的厅堂里,他身份尊贵,坐在上位。李达坐在他对面,身边坐着个倒酒伺候的婢女。
李达显然是惯熟这样的场所了。这并不似寻常狎妓,确是个正经宴席的样子,堂中人围坐,两侧设有奏乐的艺人,居中亦有歌舞,皆是面容姣好的女子。
谢景榕忍了许久,还是拒了来给他倒酒侍奉的人,让他自己的小厮来伺候。
余断江坐在他下首,敬了一杯,开口:“看来今日的酒宴歌舞,是不得太子殿下的雅兴了。”
谢景榕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实在是有些张扬。”
李达在对面听见了,嗤笑道:“太子殿下也太正经了些,还是该多学学我们这漓江的做派。”
说完他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敲击出此时此刻奏乐地节奏,感慨道:“这《风高曲》可是原来牡丹书院琴院的首席所作,当年一出,天下震惊。你们定州的那些个腐儒,有个什么叫做郭恒之的,还特写了词来配这首曲子。如此好曲,正该配着美人好酒,独你一人在这不识风月。”
谢景榕听他如此说,内心甚觉荒诞和好笑起来,开口:“《风高曲》原是传唱于市井之所,郭刺史所作《风破南楼曲》讲的也是百姓疾苦,这样的曲子谱做靡靡之音,又拿到这宴席上来传唱,才是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