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狐度化札记(62)
这侍从并不晓内情,心里直道反正是救人,这样说应该也没错。
容市隐皱紧了眉头,陆梵安向来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也鲜少干涉他的事情,怎今日却偏偏要这般同他唱反调。
而且容樵他凭什么干涉,陆梵安还怎的就信了容樵的鬼话。
因着昨日二人的不愉快,再加上焦头烂额的忙碌一时让他分不出心再去思考其他。只是朝旁边的侍卫道:“去拦住陆公子。”
“半个时辰后,开闸泄洪。”
侍卫离开不久,便一阵哄哄嚷嚷的声音传到容市隐的耳朵里,而后,许威等人护着陆梵安同他的侍卫对峙着走进了山下的亭子里。
陆梵安未着蓑衣,也未撑伞,浑身已经被淋得湿透。
额边的发紧紧的贴在脸上,整个人身上似乎都散发着沉重的哀颓,只听他凄然道:“容市隐,当真要做到这般绝情吗?”
“陆公子请以大局为重。”容市隐也生了气恼。
“大局?”陆梵安讥讽一笑,“容大人所说的大局是什么?”
“不就是怕漓河大坝坍塌了,堵了河道,淹了絮南,皇上给容大人的治水功绩少记上一笔,短了容大人高官厚禄的理由罢了。大局?是容大人一个人的大局吧。”
张知志在旁边解释道:“陆公子误解容大人了,若真淹了絮南,之后的重建绝非易事。况且现在大昌内忧外患、国库空虚,所以容不得半点差池。”
“可容先生明明说他算过了,以现在的水量和降雨量,五个时辰内,大坝绝对不会有事。”陆梵安冷笑着道。
“容樵?你又凭什么信容樵,他的话又几分能信,他就是一个不知道负责,只会躲在背后说鬼话的懦夫。能信他的话,你是有多蠢。”容市隐也冷了语气,强忍着怒气生硬道。
“而且,那些人是他们自己活该,我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救几个无赖。陆公子既然如此心善,怎的不叫你父亲掏出些银两,给这些人新建上一座城啊,何苦还要我这般费劲的来这里治水。”容市隐有些口不择言。
“容大人好口才,我说不过。那些人命该如此,可容丰呢,他有什么过错?”陆梵安冲着容市隐道。
容市隐愣住,容丰?
这时,却突然一阵隐隐如雷的声音由远及近,原是大坝闸口已开。奔腾的河水乘着巨浪翻滚而来,带着几分毁天灭地的气势。
河岸两旁近处的草木与房子,被水浪不安分的拂过,仅一瞬,就裹挟着不见了踪迹。
惊天动地的声响,连带着他们远远站着的此地,都好像也被震的摇晃了起来。似乎下一瞬,惊天巨浪就要化作人间猛兽,连带着要吞噬掉世间万物。
容市隐看着远处咆哮的漓河,心却沉到了阴暗湿冷的最底。眼前那些奔腾而逝的,似乎不仅是水浪。也像极了他与陆梵安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却又要支离破碎的信任。
第29章 恶语
漓河的洪水一直翻腾了两天两夜,一直到第三天下午才息了声响,渐渐地归于平静。容市隐看了三天的漓河水,也整整三天再没见着陆梵安。
容丰之事,他对陆梵安有愧疚。
可纵再重来一次,即使他知晓容丰在漓河,他的决定也不能变。他又如何不知大坝上的那条裂缝的情况,只是此事容不得他出半点差池。
陆梵安说的原因有,张知志说的原因也有。所以他就更不能出错,朝中还有那么多的眼睛等着揪他的错处。若真的出错,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他再无利用价值,皇上偏袒不了他,便只能弃子。
陆坤说,弃子无用,他信。因为纵使他拾起陆坤的那些弃子,可若陆坤不死,他们永远见不得光。他之所以愿意拾起来,是因为知晓,陆坤一定会死。
可是他的执棋人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他若成了弃子,谁敢拾起他?
可陆梵安呢?他该如何面对。
一连几日紧绷着的神经,随着漓河的平静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可一些令人更为焦躁的事情却一股脑的全涌了上来,容市隐头疼的闭上了眼睛。
半晌,忽听到门外有人窃窃私语,容市隐仔细辨别了一下,一个是胡忠的声音,另一个声音有些苍老,但却似乎有一些熟悉。
他猛然睁开眼,原来是他。
十几年未见了,不知这会儿非要上赶着寻他,又是什么意思。他隐隐听到二人的谈话中,间或能听见一两句什么“烧退了”“幸好”。
但容樵在,他不想说话。听着人似乎已经离去了,他才道:“胡忠,进来。”
胡忠走了进来,略红着眼睛,应是之前哭过的。
看着面前的孩子,又想起他同容丰之间的感情,容市隐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愿,可却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