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这院上将这住了有一年光景,一草一木的熟悉之至的地方瞧上一眼,烟囱没有往日滚滚浓烟,侧耳也听不见人声喧哗吵闹,周遭静得像一把刀刃直朝着人心上割,没有一星半点的人气儿。
他脑袋里忽然间全都是当年自己和迟聘初初到来时候的画面。
那个时候,两个年强气盛,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儿,以为中了榜便可以光宗耀祖,便是无限荣光的事情。一路上受了多少冻,受了多少饿,为了这样一个念想,全都坚持了下来。
还有后来的何见,他那样一个纯真无邪的人,成日里欢畅恣意,求的不过是一个迟聘罢了,在这样的世道下,到最后却没得一个好的结果。
思量着倒觉得好笑,当初朝着皇上要下这处宅子的时候,这府院就像如今一样寂静清冷。
前人的故事结束了,到他这儿继续热热闹闹,只是他们没有想过,却终究还是有曲终人散的一天。
物是人非事事休,这话讲的一点都不假。人生在世每一段路走过去都会有抹不去的印记他就在那,就算你会忘了什么,不经意瞧见了,便自然会想起来。
恍然回神,府外已经响起了炮仗的动静。林应再不说任何的话,只抬手帮丁香擦了擦眼泪,然后抢过她手里的盖头给她遮上,却明显觉得丁香身上一颤,哽咽声越发地明显。
请的媒婆入屋里来瞧了一眼,见着人已经出来了,忙奔走着大喊大叫:“新娘子上轿喽!”
只觉得外头的锣鼓声越发地近耳了,三个人走到门旁上立定,新郎官站在外头将人接着,问话:“林大人,这……”
林应懂他所言,笑语解释着:“家中已无长辈,先人令牌和祖宗祠堂被烧毁了,常言说长兄为父,你们且给我行了个礼便行了。这屋里已经没得旁人了,也没得热茶可喝,还望不要嫌弃。”
新郎官微微晃晃脑袋,那一双眼睛有这何见的清澈与机灵,牵着丁香的手将她身子慢慢挪腾过来,两个人就地屈身,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走的时候,那人还不忘言语:“林大人放心,人我一定会照顾好的!”接着转身去,锣鼓喧天的阵仗便响了起来。
林应低头一瞧,丁香方才跪的地界上湿漉漉的一滩,方知丁香方才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心伤在那一刻有着难以压制的苦楚,便没有随着迎亲的队伍到宅中讨喜酒喝。
而是反身回到那空无一人的宅院,在那已经被烧毁的祠堂上立了案板,摆了香炉燃上红烛,毕恭毕敬上了一炷香。
接着只身回了太傅府之后,便倒身睡在在床榻上,一觉倒睡得老实,从晌午光景一直睡到了第二日天明。
且这第二日,正正是皇上的寿辰。
那一夜未醒,清早起床的时候却瞧着屋中无人。林应心上多少有些惊诧,招了外头守夜的问了这才知道,洛严竟是一夜都没有回来。
寻常光景下,他恐自己在屋中受了他爹的气,都是一早便赶回来陪自己的。昨日这般反常,定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知道他人在何处?”
那守夜的只笑笑,觉得他问这话着实有些荒谬:“主子去哪儿怎的会会跟我们这些奴才言语,大人还是不要取笑奴才了!”
林应只觉得后脑一阵懵然,晕晕呼呼的,听了他这话才完全清醒过来,如今他已经入了太傅的府院,与他林府已经是两个光景了。
心上颇为无奈,如今已经是没有丁香那般可以随他胡乱言语,且有懂他心意的人在旁上伺候了。
说不定这府院上上下下左右的人都已经得了洛太傅的安排,一双双眼珠子在盯着自己呢。
所以想来还是万事亲力亲为来的好些,忙迈步到门旁上,吱扭一声将门一开,视线朝着侧院洛太傅那方位上瞧了一瞧。
远处冒着几缕炊烟,近处却是悄无声息,连下人闲言碎语的动静也都听不见。静谧诡谲,反倒让他心里有一阵不安的感觉。
嘱咐了叫那人下去了,将门一掩,坐在屋中左思右想,总觉得有哪里是不大对劲,却偏偏得不来个答案。
这时候院上伺候的下人听着了屋里的动静,忙端着洗漱用的物件进了屋来。三四个在堂上立成一小队,皆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宛若一具具行尸走肉。
“奴婢们为大人沐浴更衣!”
林应侧着脸瞧着,见今日这阵仗不似往日本有些疑问,被这领事的丫头忽然一句话吓得身子一怔。
“哦……”
结结巴巴地搭着话,目光狐疑地朝着另外的几个人身上一瞧,才看见最末上上那丫头手上拿着的,正是洛严一早为他备好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