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前
任箫吟不是第一次受皇帝召见了。
不过却是少见的,陈景帝这么凝重的表情。
帝王的心思总是难以揣测的,何况是陈景帝,种种作为,简直不能归到正常人的范畴之内。
“不知陛下召臣何事?”
任箫吟撇了眼别上散落一地的奏折,又想起自己进来之前江公公难以言喻的眼神,恐怕是遇到什么贪官奸臣的事儿,才能让陛下大动火气。
不过严格来说,他也算个奸臣。
“任卿平身吧,”陈景帝脸上的凝重直一会儿就消失,是真是假显而易见。
他将今日上奏上来的奏折扔到任箫吟面前,任箫吟捡起来看几眼,就知道皇帝为何是如此表现。
“朕对他们还不够宽恕,他们是如何做出这种勾连外贼的事。”
陈景帝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再有人随他两句,恐怕他就要开始忏悔自己不配当个皇帝了。
不过他的句句不解,却是实打实的打在任箫吟身上,令人打颤。
因为那道奏折上,根本不是什么勾连外贼,贪墨的罪行。
是前朝官员结党营私的罪证。
陈景帝发觉的时间,比他预想中的要早,以至于他来不及,有太多时间应对。
这也表明,陈景帝从来不会真正去信谁,他只信他自己。
任箫吟跪下,将奏折高举过头顶“陛下明鉴,臣一心为陛下,绝无此意。”
陈景帝反倒是一脸不解“任卿,朕何时说过你结党营私?”
这一步棋走的太险了,一个把控不好,就会直接出局。
“对了,这是父皇留下来的,任卿不如将这奏折上的内容说给朕听听。”
陈景帝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心情,但有一点任箫吟可以确定,这奏折,不是他想听,而是故意给自己看的。
“……罪臣郑氏,结党营私,拉拢朝臣,任人唯亲,擅欺百姓,革除官职,株连满门……”
任箫吟说的极为缓慢,不知道,是在给陈景帝过度的时间,还是再给他自己争取思考对策的时间。
“任卿觉着父皇这案子判的如何?”
陈景帝的每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刀刀戳中任箫吟的心口。
这样一个好的傀儡,陈景帝不想放弃,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木偶身上的绳子必须绑好。
“先帝清正廉明,陛下亦是勤政爱民,郑氏该死。”
任箫吟知道,这时候不管怎么回答都不重要,因为陈景帝的重心并不在这。
何况他的结党营私都在暗处,这样一步突然提前,恐怕要再下狠心。
“郑氏确实该死,”陈景帝从座上走下来,把任箫吟举在手中的奏折拿起来放回到桌子上,搭着任箫吟的奸轻轻问道“那任卿,如果有一个人深受朕的信任,可是他还是肆无忌惮的出入官员府邸,甚至能勾连皇子,你说朕该怎么办?”
任箫吟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陈景帝都能听到。
“陛下明鉴。”
还是这句话。
任箫吟低下身子,头磕在地上,只能由余光看见皇帝的衣角。
“任卿啊,朕自然是想相信你的,但朝中近日徒生这么多事端,实在是惹得朕心烦。”
陈景帝将任箫吟扶起来,这么一看更是居高临下。
“臣晓得。”
勾连外贼的人,朝中不止有一个,这样一个满城风雨的国家,拿去换几两钱财换得在这个国家覆灭之前逍遥快活一把,实在是桩美差。
“恳请陛下以臣结党营私为由,贬臣下狱。”
陈景帝没料到他会说的如此干脆。
舍去官职,自请入狱。
不过他也早该想到,一把刀如果不锋利,怎么能是把好刀?
“任卿不怕死在牢里?”
陈景帝似笑非笑,刀而已,不止这一把。
“臣为陛下,万死不辞,再者,能因此打消陛下的顾虑,是陛下对臣的恩典,臣没什么好怕的。”
朝中的党派无疑就那么几派,任箫吟和顾停玄分庭礼抗,都盼着对家那一日倒台,好一家独大。
皇帝昏庸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谁不知道现在的国家全靠文武百官撑着,现在若是任箫吟倒台,朝臣的第一想法会是什么?
是皇帝昏庸无道,错杀忠臣;是皇室衰竭,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泯朝不堪一击,摇摇欲坠。
任箫吟一倒,就像是给了那些人一个警醒,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再不走,就只能作亡国臣了。
总会有人等不住心急,心急了就容易露马脚,一露马脚,就是自投罗网。
正好也能顺理成章的去找找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任卿,可是苦了你了。”
陈景帝话里带笑。
任箫吟的头又一次接触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