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虽然疯,可有些话倒也说的不无道理。”
孟氏眼角边的红肿淡了不少。
“孟府生我养我,且不说爹爹尚在边关,哥哥镇守南境,这样狼狈的回去,失的是孟家的脸面,也是任家的脸面。”
任箫吟从那时候才认识到一个人对于家族的责任影响有多大,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底是什么意思。
孟氏是孟家嫁出去的女儿,是任家入了族谱的长媳,无论他有如何作为,也不会有人唤她“孟夫人”,只会是一声声此起彼伏的“任夫人”。
孟氏就算真的这么做了,谁知道会不会有有心人泄露那么一两点风声,到时候谁知道会有什么不明不白的名头扣在两家头上。
跌入人言的深渊,才是真正的千夫所指,是非难辨。
“箫箫?”
“娘?!”
任箫吟心神不宁,书中的文字实在难以挤进他的脑海中,只需要半点风声与杂念,便可让他在无心温书。
恍惚中仿佛是母亲在唤他,可那些文字在他的眼前一点点清晰起来,最终浮现的也不是母亲的面容。
这种感觉不正常过头了,任箫吟无数次想去母亲那边看看,可到底未曾出过房门一步。
任齐抱病休养,这几日在家中也是闭门不出,大雪漫天的任府,唯一一丝生气可能也便只有尚且无忧无虑的任二公子。
“哥哥……哥哥!”
声音不是从前门传来的,而是从身侧紧闭的窗子。
如雪花般飘零的声音,伴随着时不时敲击窗子的声响。
“你怎么偷溜出来了?”
任箫吟急忙上去打开窗子,将挂在窗台上的任林晏抱进来,不忘顺便关了窗子。
“哥……我……”
任林晏的小脸冻得通红,手也凉的形同冰水,跑的太猛,以至于话还说不出完整的一句来。
任箫吟轻皱眉头,将他抱在怀里,暖炉顺势塞到手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
任林晏机灵得很,偷跑出来行个理由就能逃之夭夭。仗着身子小又是主子,混过了门口的侍卫,轻车熟路的到他的房里。
任二公子向来机警,偷偷跑出来,也知道不走正门,以防万一让别人发现。爬窗子不管怎么样,哥哥不可能看着他在外头不管,进了门,那就一切好说了。
“下次再这样不听话,爹得罚着你三月出不了门。”
任箫吟话里带了几分威胁的意思,这个时候还乱逛乱跑。
“知道啦。”才怪。
任二公子最清楚哥哥的性子了,此刻便有几分有恃无恐,现在是爬窗子,再过几年,等他长大了,恐怕连翻墙都不成问题。
“哥哥,爹好像跟娘吵架了……我看见爹爹房里有好多白色的布条,可是娘不喜欢白色。”
终于是一口气顺了下来。
任林晏就算再怎么小,也看得出来父母之间关系的僵持,而此刻唯一能解答疑惑的人,也只有哥哥。
“白布条?”
任箫吟好不容易忘了那番话,此刻却又止不住地在脑中回响。
“是啊,娘明明不喜欢白色……”任林晏全身上下都已经温热了,也便开始闲不下来。
”去找娘亲吧。”
任林晏一边说一边滑下去,还不等任箫吟有什么反应?暖炉往桌子上一丢,扯了身后人的衣袖,就要往前跑。
“阿晏!”
任箫吟追在他后面,几次伫立,却还是踩着大学一步步向前。
“大公子——”
是门口的侍卫。
可惜他都听不到。
他拦不住任林晏?
大公子骑射功夫那样好,怎么可能拦不住一个稚童。
他自己跟去的?
与其说是任林晏按捺不住,倒不如说是任箫吟正好寻了个由头,作为他去见母亲的契机,私心促使他踏出了门,让他不由自主的朝着留芳阁的方向而去。
任大公子只务书事不经世事,哪里会想到要未雨绸缪,哪里会想到自己冲动的后果,若是再过十年,任大公子经脉全断,都不会如此莽撞。
“晏晏,你……”
留芳阁里传出的是孟氏的惊呼,两个儿子接连出现,是他想不到,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事。
“你们……见过了就快走。”
孟氏心里清楚两个儿子总角未至,又怎能理解,隐忍,见她最后一面,此后断了念想,才是最好的。
任箫吟从没感觉母亲身上有如此凄凉之感,陌生到还在天边触手不及。
孟氏怀中抱着任林晏,可是越是眷恋,就越难割舍。
“走。”
孟氏狠下心,将任林晏推回到任箫吟怀中,眼眶又红了起来。
“哥哥,娘怎么了?”
任林晏一边问,一边要上去安慰母亲,他向来是在母亲院子里呆的最久,这倒是让他有些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