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鼎+番外(90)
两人睡在一起又说了会儿话,元景困的话都说不利落了,紧紧攥着楚驭的衣袖:“下次你记得早点来找我。”
楚驭下颌贴在他脸旁,声音有些暗哑:“嗯?又想带我去哪?”
元景轻轻地摇了摇头,呓语般沙沙道:“想见你……”呼吸渐沉,似已经睡着了。楚驭握着他纤细的手腕,看了许久,无声一叹之后,起了身。他见自己的衣袖还在他手里,抽刀斩断,留下片锦而去。出宫前路过太一楼,高可接天的楼身笼罩在夜色之中,唯见顶楼辉煌璀璨,似有千灯齐明。他驻足看了许久,想起先前答应元景的话,终是悄然离去。
又过几日,燕帝攻伐旨意一出,朝野俱震。现在本是清闲的月份,忽然之间,要忙的事比以往多了三四倍,元景身为太子,有些事是躲不过去的,也就是楚驭来找他时才能偷个闲。
也不知怎么的,这些日子燕帝对他严苛了许久,元景在父皇那里讨不到什么便宜,每次楚驭一来,就变本加厉的撒娇黏人,有时黄昏也不放他离开。楚驭有时一见他对自己笑,就犯头疼,顶多吓唬他几下,还舍不得真打。什么夏雨秋风,江花寺鼓,都陪他看了个遍。元景在京中住了这么多年,诸般好处还是头一回体会到,要不是大半月才能见楚驭一次,他对现在的生活,简直是再满意没有了。
到了冬日,渠犁境内冰封千里,暴雪和寒冰铸成一道天然防线,战事就此胶着下来。元景也得以喘口气,这天倚在窗前,看着落雪纷纷,突发奇想,要进山打猎。他倒是知道这主意有些大胆,没告诉楚驭,自己点了一队人马进山。
幸而太子府里有楚驭的眼线,他闻风而至,在山脚下将元景给截住了。元景一对上他阴沉沉的脸,颇有做贼心虚之感,趁其不备,一抽马鞭,激的雪骢窜出十余里。雪雾茫茫,白马如风,眨眼就没了人影。楚驭甚是恼火,拍马而上,远远看到他的身影,马鞭一卷,将他捆了过来,说话之前,先按在马背上打了几下屁.股。
元景满脸通红,两条长腿蹬来蹬去,好容易才坐起来,回头一看,发现护卫们还没有跟来,自己丢脸的场面无人看到,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他挨了打,倒也不怕了,就此赖上楚驭,非要他陪自己抓了鹿才肯走,不然等他回了军营,还要再来。楚驭无法可想,在他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下,遣散他带来的人马,自己陪他进山了。
山风凌厉如刀,进到深处,积雪厚逾一尺,难以前行。楚驭见元景冻得嘴唇都白了,有点不放心,带他寻了个山中野寺住下。野寺久未修缮,形容破败,纵使关上禅房木门,还隐约感觉得到四壁透着风,元景裹着潮乎乎的被子,窝在床上朝手心里哈气。楚驭把自己身上的黑裘斗篷丢到他身上,不悦道:“喜欢什么只管叫人送去太子府便是,非要这种天跑来受罪。”
元景哆哆嗦嗦道:“那是不一样的,过阵子就到上辛日了,我想亲自抓头瑞兽送给父皇,要是算出国运昌盛,那就是喜上加喜,要是……我也能拿来安慰他,不叫他太过忧愁。他近日总是咳嗽,我有点不放心。”
楚驭默了一默:“你倒是孝顺,你就不怕问出个不好来?”见元景迟迟不答,估摸着他也是怕的。于是出去看了一会儿,道:“外面天色不太好,你先睡吧,明天我再陪你去。”拿来装满烈酒的羊皮水袋,让他喝几口暖暖身子。元景头一回喝这种烈酒,不知轻重,咕噜噜灌了几大口。待回过神来,只觉得喉头辛辣,整个人晕乎乎的,眼前尽是重影,他皱着眉头,口齿不清道:“难……难喝……”手却是攥着不放,晃了几下,还要往嘴里倒。
楚驭笑着给他拿开了:“难喝你还喝?”元景眼皮直打架:“我……再尝尝看……”楚驭把他按到床上睡觉:“不许喝了,不然明天要头疼了。”自己却是打开塞子,仰头灌了大半。酒劲冲的他浑身发热,看着元景沉沉的睡容,都觉他比平常可爱百倍,低头看了他许久,终是忍不住,俯身在他嫣红的唇上一吻,这才背着弓箭出门。
元景是被什么舔醒的,他一睁眼,就看到两只缟身如雪、灵动秀美的白鹿立在床前,足足有一刻,他都是傻的。难以置信地看向楚驭:“大哥,这是……”
楚驭靴裤湿透,正坐在一旁烤火,随口道:“抓给你玩的。”
元景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不是说要一起去么?”
楚驭蹬上湿漉漉的长靴,走过来揉了他一通:“一起什么,外面这么冷,你受得了?”
雪夜幽深,莫说是捕猎,就是行走都甚为艰难,更不用说这两只白鹿稀奇少见,元景全然无法想象,他到底是怎么找到的。他仰头之时,眼中水雾蒙蒙的,一碰楚驭的袖口,只觉得布料冻得都发硬了。他忍着眼泪掀开被子:“我这里还是热的,你快上来暖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