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鼎+番外(121)
元景握着两端,稍稍举起,长不过尺余的白宣之间,跃然出现一片苍凉无际的荒漠,狂风掠过黄沙,绵延至远方巍峨高耸的山峦脚下。一抹残阳垂垂未落,皎洁的圆月已升入空中,日月交相辉映,古老的汉长城上,落着一把长弓,一枚石埙。
楚驭的目光转到画卷之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道:“画的不错,你是在哪看到的?”
元景自己也甚为得意,道:“在父皇的一本图鉴里看到的,里面画的全是塞北风光,还有好些美景,这张我记的最清楚。我从未见过日月同升,大哥,真的有这样的场面么?”
楚驭凝目望了许久:“嗯,有的,较之画中更为壮阔。”
元景感慨道:“真想亲眼去看看。”轻轻叹了口气:“我听说父皇年轻的时候,游历过许多地方,不像我,只能困在京城里。”
楚驭亲了亲他的脸:“日子还长呢,以后大哥陪你去。”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画,笑道:“以后要是不做太子,做个画师也可了。”
元景把玩了下笔杆子,将墨汁甩的到处都是,他骄傲道:“做什么画师,我要做个侠客,长笛白马,仗剑天涯。”
楚驭被他这个神气的样子逗笑了,沾了些墨汁点到他鼻尖上:“那我就做你的随从,万一江湖中出了什么爱偷香窃玉的小贼,把你给偷走了怎么办?”
元景在他掌心里蹭了蹭鼻尖,感觉他的手又开始不老实,嘀咕道:“哪有什么小贼,就只有你……”
曹如意在外面等了一日一夜,早已心急如焚,晚间看楚驭送他出门,心中一块大石才落了地。元景出入一向轻车简从,不喜张扬,楚驭自己骑马护卫在旁,到太子府门前,下马掀开车帷道:“这阵子再出来记得多带护卫,不可再像以前一样了。”
元景也不答话,下颌抵在窗沿边,乌黑的眼睛对着他眨了好几下。楚驭一看他这个表情,心中也是柔情万千,摸了摸他的脸,拇指似有若无地在他嘴唇上碰了碰,压低声音道:“知道你舍不得我,乖乖的,等大哥弄好那边的事就来找你。”
元景一脸不情愿地点点头,在他还未撤走的指腹上亲了一下,飞快地放下了帘子。楚驭看着他进了太子府,这才掉转马头,往诏前军中去。
中军大帐内,范平提笔正坐于桌前,他在诏前军里呆了七八年,无一功劳,脾气更是被手下这群看不起文官的二世祖们磨得一点不剩。领军者没有军功,腰杆都硬不起来,平素他对待上级谦虚懦弱自不必说,节庆之时与同级坐在一起,被人家调侃嘲笑也从不敢还口。自楚驭来后,这团练使才当出了点意思。虽也无甚大功劳,但每每朝廷所托,总算是不曾辜负。眼看要到中秋,皇家照旧要嘉赏臣下,他是科举出身的文官,练兵打仗他不行,动笔杆子才是他所长,此刻亲自磨好了墨,准备为楚驭大书特书一番,想替他讨一个恩典。才写了几个字,就听守卫来报,说楚驭在帐外求见。范平忙将奏本一阖,令人请他进来。
楚驭进来后膝盖还没点地,他立刻从桌后跳出来扶他,语气甚为和蔼,待听完他所请之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脱口道:“好端端的为何要走?是嫌这里呆的不自在么?”理由还没听,当即先将好话说了一箩筐,想叫他打消这个念头。
楚驭道:“此事我本不该多说,但您向来行事谨慎,我便直言了。昨日宫宴之后,渠犁的赤霄王子于紫宸殿外暗伤太子,幸被我发现,皇上有意拖延与渠犁的战事,恐怕一时之间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我担心他贼心不死,此番离开,是想护卫太子左右,保他周全。”
范平惊诧道:“渠犁派他们过来是为了与我们议和,好端端的,怎么会对太子下手?”
楚驭冷笑道:“咱们的大军至今未撤,粮草还源源不断地运送过去,渠犁那边未必看不出我们的真实用意,这种时候送人过来,本就奇怪。我在北疆时曾听过一些赤霄王子的事,那时他年纪尚小,已有勇名在外,昨日我见他傲慢不减,绝非是愿屈居人下之辈。安知他心中藏的不是擒王之计,刺秦之心。”
范平大惊失色:“那如何使得?还需得禀告皇上,叫他来定夺啊!”
楚驭缓声道:“这不过是我的猜测,空口无凭,只怕平添皇上的烦恼,为今之计,还是防备为上,您放心,我在太子身边一日,必不会叫人伤他分毫。”
范平道:“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只是这样一来,你再想回来就难了。”抚案一叹。
楚驭道:“我省的。多谢您这一年多的照顾。我营里还有几个有些才干、又便于使唤之人,我已悉数写在奏表内,刚才我去交代过了,若您有事要吩咐,只管调遣他们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