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放开为师后颈!(24)
迟笑愚道:“末将这就着人准备。”
“不急,”封璘说:“赴宴之前,本王先去见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封璘:噢耶,先生没想起来,又能多活几日;
沧浪:跟为师斗,小子你还嫩点;
怀缨:想阿花的第N+1天;
迟笑愚:合着就我在食物链最底端呗…
【1】叶盛《水东日记摘抄三》
第12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三)
“如何,能确定冯喟是桑籍的人了吗?”
“回禀王爷,”杨大智沉声道,“卑职打探过,桑籍是庆元三十七年的府学生员,在老家泌阳生活优裕、田地颇丰,冯喟是挂任在桑家门下的童仆,很受桑籍信任。王爷可还记得当年的赵氏父子双死案?”
封璘通身没在塔楼的阴影里,低头思索时露出颈后一点血色的芒。
“可是桑家纵仆强占乡里田地,放狗把上门讨要公道的赵家父子生生咬死的事?前几年京察,回回有人借此弹劾,桑籍吃不消将人交给诏狱,这才勉强平息了事端。”
杨大智答是,抬手扶正腰间佩刀,“那被送进诏狱的罪仆就是冯喟,后来改头换面,成了钦安县衙的一名主簿。”
塔楼上的灯笼无风自飘,光影飘忽间,衬得封璘面容时明时暗:“城狐社鼠,奚通阴阳改命哉?桑氏子,还有这样遮天的好本事。”
杨大智苦笑:“连诏狱这等有命进、没命出的地方都能做手脚,可见锦衣卫也不太平,殿下与这些人作对,须得小心自身。”
封璘打量他身上低等的锦衣卫服色,笑笑说:“这衣服衬你,往后便穿着吧。”
俄而神色一敛:“杨大勇通敌的消息是冯喟传给谢愔的,姓谢的的确不知自个做了谁的刀,因为他身边心腹就是递刀人。难怪冯喟在夔川渡不顾一切也要索了本王性命,他哪里是怕谢愔被问罪,他分明是怕县令大人死的不够快!桑籍保冯喟一命,他能做到这份上,也算是条好狗了。”
杨大智赤着眼,恨声说:“兄长上任后办的第一件事,便是加固海防。然而海防若稳,除了抵御倭寇之外,军粮走私的通道也势必受到阻遏。这些人为了保全财路,竟置海境三州的百姓于不顾,还要将通敌的罪名扣到兄长头上,如此颠倒黑白,天理何在!”
封璘无所谓道:“这世间的黑白两道,原本就势不两立。你兄长若不死,早晚死的是他们,人各为己,这便是天理。”
这话教杨大智听来有些不大舒服,他停顿了会,方问:“桑籍初来乍到便设宴相邀,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封璘没吭气,一言不发地向宾客喧杂的楼船走去。他今日着缁衣,一节玛瑙珠串是浑身上下唯一的亮色。
杨大智望着封璘的背影,突然高声:“王爷。”
封璘停下来。
杨大智快走两步,没有迈过斜在脚下的那条阴阳线:“世间黑白两道,王爷行的是哪一条?”
*
酒过三巡,浪花儿轻推船身,宾主微醺。
封璘换了朝服,身上绣着的五爪金龙纹是皇帝的偏宠,席间众人谁都不敢小觑了这位隆康年间的新贵。
“阿璘来了,一帮人巴巴等着你,该罚!”
旁人皆都赔着小心,唯有一瘦条条的男子毫不拘谨,从主座上绕下来,亲热地搂住封璘肩膀。
他本是平板无奇的长相,若无唇边那颗硕大醒目的黑痦子,勉强也算得上清秀。封璘一眼睃去,换上笑模样:“桑大人,好久不见啊。”
桑籍笑应了,朝旁使个眼色,对封璘说:“你才离京半年,兵部日日都接邸报,全是官员对你的弹劾。那些挨不着边的,我都替你按下了,没少费工夫,这酒你得喝。”
“都弹劾什么呢?”小僮端上酒来,封璘手握酒杯却不忙饮:“统共不过吃了姓谢的几顿酒,就要把我打成同党么?”
桑籍笑一冷——谢愔死后,同党一词成了朝堂上的避忌,他这个昔年的“恩师”更是日夜自危,偏封璘还要暗暗往他伤口捅刀。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心里骂得越狠,面上堆笑愈浓:“上万两白银,从谢家私库直接入了太仓卫的账,谁不称赞兖王一句大公无私。至于那些弹劾嘛,都是些言官的酸话,你不必往心里去。”
封璘道:“就是毫厘都没有旁落,才更容易沾染上同党的嫌疑。有个叫冯喟的衙门主簿曾经说过一句话,今日朝堂多的是知白守黑的聪明人,我听着觉得有道理。”
在场没几人知道冯喟是谁,桑籍却是心知肚明。他摸了摸脸上的痦子,嘴角不自然地抽动几下,说:“喝酒,喝酒。”
“嗒”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