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穷处(131)
楚翔扶他躺下,问道:“要不要传太医?”
符陵唉声叹气:“这许多奏折,堆积如山,朕看着就头痛欲裂。”摇摇头,“朕以前一心想平定天下,待真的统一了,别的未见好处,这政事竟多了一倍不止,又无人帮朕分担一二,唉,朕真是自讨苦吃。”一面用期待的目光求助般地望着楚翔。
楚翔避开视线,道:“陛下朝中群贤毕至,何愁无人分担?”
符陵仍是摇头:“翔儿,你也不是不知帝王之术,君王臣下职责不一,不能混淆。冠盖满京华,朕能全心托付地人又有谁?”
楚翔又道:“太子殿下聪明老成,可堪重任,陛下何不让他多参国事,以增见识,以摄群臣?”
符陵无奈笑笑:“翔儿,你真要与朕摆八卦,装糊涂。罢了,朕让太子来帮朕,你安心写你的史书吧!朕明日便让人把你要的文献搬来。”
第五十四章 只是朱颜改(下)
符陵果真撤去留春园中的仆役,除由侍卫看门护院外,其余事宜皆由楚翔亲自操劳。楚翔坚持搬出豪华的宫室,在园中一僻静小院中住下。起初符陵每日派人送来米面肉菜,楚翔却不沾荤腥,顿顿茹素,符陵来时,也只得陪着他嚼些白米干菜。后来楚翔干脆在房前湖边开辟了几畦菜地,种些青菜萝卜,每日清水煮菜,就着白米饭度日。但有符陵每月一称的严令,楚翔不能怠慢,加之他内力大进,百病不生,身体反渐趋强健。
除了符陵时而到访,留春园再无外人,楚翔整日黑衣束发,于浩瀚文档中收集资料,编撰周朝史书。符陵则督促太子辅政,参与国事。两人各司其事,这样波澜不惊,不觉已过了三年,国中渐有升平景象。但三年之间,符陵却少有在楚翔处过夜,每当他有了欲望时,楚翔皆是双目紧闭,身体冰冷僵硬地躺在床上,任符陵百般爱抚挑逗,也激不起他的冲动热情。符陵试了两三次,念及他以前所受的种种苦难,终不忍再强来。楚翔心怀内疚,也曾主动求欢索爱,但无论怎么努力,到了最后,两人仍难以尽兴。久而久之,这房中之事就淡了下来。
一日午后,符陵又信步来到留春园中。走入屋内时,楚翔正一如既往埋首案前,那案上文牍堆了有三尺多高,遮住了他的身形。待符陵到了案旁,楚翔方听到动静,从如山的书稿中抬起头来。见是符陵,便道:“陛下来了,快请坐。我去沏茶。”转身下去了。
符陵暗想:往回来都只喝白水,今日哪里有了茶叶?随意翻开一册书稿。却是周炀帝赵备的本纪。刚看了两页,楚翔已回来,奉上一杯清茶。符陵揭开杯盖,见那杯里漂浮着几片碧绿的嫩竹叶,啜了一口。清香满口。符陵笑道:“这茶倒还新鲜。”楚翔也微笑了笑,道:“今天早晨我看到屋前新发了几杆翠竹,绿得可爱,便摘了几片来泡茶。”
“是么?”符陵探身望了望,窗前修竹亭亭,青翠欲滴,“竟又是春天了,这些绿叶,果真可爱。翔儿。这是你回到留春园第三个春天了罢。”符陵指了指面前地文稿,“你这史书写得如何了?可有什么感想?”楚翔黯然道:“能有什么感想?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
符陵笑道:“这便对了!贤臣小人。远近亲疏,皆是君主所为。君既不仁。何能求臣之义?翔儿,你说是不?”
楚翔默然,半晌答道:“陛下所言极是。”
符陵将手中书稿一扔:“今日朕且叨扰你一日,好久不曾下棋了,你可愿再与朕对弈一盘?”
楚翔一怔,旋即笑道:“敢不从命?”
楚翔取出棋具,两人对坐。符陵忽道:“这下棋也得有个彩头才好,翔儿,你下个赌注吧!”
楚翔纳闷地看了他一眼,道:“楚翔一切都是陛下的,能拿什么来赌?”
符陵道:“你不说朕就说了,若你赢了朕,朕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若朕赢了你,你便为朕做件事吧!”
楚翔苦笑:“陛下要我做什么事,不妨直说。”
符陵也笑了:“下完棋再说。”
猜先仍是楚翔执黑。起初符陵尚轻松自如,数十子后,逐渐敛了笑意,凝神对付,下到一百多手时,符陵开口劝道:“翔儿,你形势不妙呀!早些认输吧,何必苦苦挣扎到最后?”楚翔只盯着棋盘,听若未闻。符陵又劝道:“认输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回头我们再来一盘。”劝了几回,楚翔全不理会。下到二百四十七子,收完最后一个单官,一算竟然是和棋!
符陵方拊掌赞叹:“翔儿就是这倔脾气,认准地道一定要走到底,朕也诳不了你。说来这还是朕与你下完的头一盘棋。翔儿果然天资过人,进步神速!不再拘泥一处一地地得失,懂得后发制人。棋道如人生,若有领悟,便是另一重境界,若勘不破,穷其一生也只在门外徘徊。这么多年,朕总算又有了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只是这赌注该怎么算?是都算呢还是都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