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他一心向死(25)
江尽棠道:“陛下不是不吃么,臣分给外面的下人,他们都起得早,估计没来得及用饭。”
宣阑阴阳怪气道:“九千岁倒是很体恤下人——朕什么时候说不吃了?放这儿,朕要带回宫里。”
江尽棠依言放下,整理了一下袍袖,忽然很心疼王来福。
这么个祖宗,若是放他府里,他一天得打三回。
这时候马车停了,传来山月的声音:“主子,刑场到了。”
江尽棠看向宣阑,宣阑道:“朕偷偷出来的。”
这就是不下去的意思了。
江尽棠点点头,掀开车帘,由山月扶着下了马车,此时雪小了些,刑场外已有无数百姓围着,等着看奸臣被砍头。
姚春晖面色惨白,看着跪在刑场之上的父亲,泪如雨下。
江尽棠淡声问:“还有什么话要跟他说么?”
姚春晖哭着摇头:“……能见父亲一面足以,没有话要说了。”
其实生死之前,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说了再多,也是无力回天。
姚绶在大冬天里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囚衣,嘴唇被冻的乌青,他若有所觉似的,抬起头朝这边看来。
他先是对女儿笑了一下,而后忽然郑重的对江尽棠磕了三个头。
百姓们惊讶不已,监斩官本想制止,但是远远看见江尽棠的身影,赶紧又坐了下去,心想传言竟然是真的,姚绶卖官鬻爵的保护伞当真是九千岁,不然如今刑场之上,姚绶为何对他叩头?
世人不懂,这只是姚绶唯一能感激江尽棠的方式罢了。
都说江尽棠恶贯满盈,为祸朝纲,姚绶却在江尽棠的清瘦身躯里看见了君子骨。
当年他品阶不高,初到京城为官,进宫时领他的小太监不上心,寻着由头溜走了,他人生地不熟的,走错了路,在一个破败的宫舍旁边看见了蜷在墙边的江尽棠。
那时候江尽棠还不是如今威震朝野的九千岁,只是人人可欺的一个小内宦,浑身是伤,奄奄一息。
姚绶起了恻隐之心,知道这孩子若是再这样下去,会被冻死,于是他走过去,掏出晨起时妻子为他准备的两个馒头,因为一直用油纸包着放在怀里,还温热着,他将馒头放进江尽棠的手里,说:“人活在世,谁都不容易,就算再难,还是要活下去的,孩子,吃了东西,去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不然会死的。”
江尽棠抬起头,姚绶才看见他生了一张堪称祸水的脸。
他眼睛黑湛湛的,睁得很大,并不像如今一样,总是半阖着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清冷。
姚绶轻声问:“你想活着吗?”
江尽棠眼角滑下一滴泪,姚绶并不明白那滴眼泪里到底包含了多少沉重的东西,但是他接过馒头,填饱了肚子,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刑场之上,寒风烈烈,白雪纷扬,姚绶一步错步步错,到如今即将赴死,而当年孱弱可欺的小内宦,成了京城说一不二的九千岁。
姚绶托人求江尽棠保下他唯一的血脉时,本没有抱任何希望,不过两个馒头的恩情,能记得多久?但是出乎意料的,江尽棠竟真的冒天之大不韪答应了。
报君一饭之恩,万人唾骨不惧。
姚绶敬他真君子。
江尽棠眯起眼睛看着姚绶,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这十年来他送走的人太多了,如今已然麻木,再也找不回当年的痛彻心扉。
监斩官见江尽棠没有劫法场的打算,松了口气,抽出令牌扔在地上:“午时已到,行刑!”
刽子手手中的钢刀在雪光的反射下亮的刺眼,姚绶闭上眼睛,默然赴死。
刀落下的那一瞬,江尽棠遮住姚春晖的眼睛,声音很淡:“看了或许会做噩梦。”
姚春晖全身都在细细的发抖,手指紧紧地抓着手里的暖炉,她听见了无数百姓的欢呼,于是她明白,从此她再没了父亲。
江尽棠收回手,想起宣阑的话,从袖中取出一张绢帕递给了姚春晖,道:“节哀。”
姚春晖仍旧没去看刑场之上的鲜血淋漓,她低头哽咽道:“我能为父亲收敛尸骨么?”
江尽棠颔首,允了,旁边赶紧有人领着姚春晖去和监斩官交涉。
宣阑将车帘掀开了一角,真看着江尽棠听他话去安慰姚春晖时,又有点气不顺,以至于江尽棠一上马车,就见小皇帝拉着张全天下人都欠他八百两的臭脸。
他一顿,在旁边坐好闭目养神,不理会他,宣阑倒是开口了:“其实朕还挺好奇。”
江尽棠半睁开眼睛,或许是有几分惫懒,说话都带着点儿鼻音,撩的人心肝痒:“什么?”
宣阑觉得似乎有把小钩子在他柔软心脏上撩拨了一把,待他想要抓住时,那小钩子又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