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他一心向死(117)
聂夏虽天资聪颖,自小就被无数先生称作天纵奇才,但是他并不喜欢去学堂念书,父母亲纵容溺爱,也不太管他学业,以至于在两年后,才第一次见到了沉洱。
“他们当时抱在一起,哭的很难过。”聂夏说:“我站在旁边,像是一个局外人,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算合适。其实不过是一场女人之间的算计,我的生母对父亲……对聂大人爱而不得,所以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但是这世间缘分就是如此的可笑,她把聂洙卖到了胡人手里,聂洙长大后,却仍旧回到了故土,甚至认祖归宗。”
真正的六郎回来了,冒牌货的地位自然就尴尬了起来,偏聂洙并不愿意让这个偷走了自己人生的冒牌货好过,他答应了认祖归宗,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把聂夏逐出族谱。
“我知道他们很为难,不好跟我开口,于是我自请离开了。”聂夏说的轻描淡写,但其实那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才会终于把聂家六郎逼到流浪千里,到了京城被弦月卫的首领捡到,摸爬滚打的做了鹰哨的头子。
“你不知道么。”宣阑皱了皱眉,道:“聂洙的婚,没有成。”
聂夏倒是有点惊讶了。
他耳目遍天下,唯独不过问荆州的事情,都由手底下的人负责,众人也懂事,从不会在他面前提荆州。
“成婚那日,新妇死在了花轿里。没有拜堂,这门婚事自然不作数。”宣阑道:“算是一桩奇案了。”
聂夏沉默良久,才笑着说:“他与我同岁,年纪不小,去岁未能成亲,今年想必又要相看别家的姑娘了吧。”
“那少爷呢。”聂夏转眸看着宣阑,“少爷也有心事吧。”
宣阑顿了顿,说:“我的确有心事。”
鼻间仿佛又是海棠香,但是南方的海棠,是没有香味的。
那是谁身上的体香。
“你入鹰哨多年,当年也没少帮先帝探听消息吧。”宣阑轻轻皱眉,嗓音有种奇异的冷:“坊间多有传闻,说先帝和九千岁有龙阳之事,你如实回答我,当年……”
他看着聂夏的眼睛:“这传闻是否属实?”
聂夏一怔。
而后道:“是否属实,重要么?“
“不算重要。”宣阑说:“但是我想知道。”
聂夏笑着道:“既然您想知道,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空穴才来风,虽然有捕风捉影的成分在,但是先帝待九千岁……确实很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鹰哨盯着全天下,唯独不看着皇宫。”聂夏道:“我知道的并不清楚,但听我的前辈提过一嘴。”
他表情有些古怪:“某一次他进宫奏事,正好九千岁也在。帝王寝居里,九千岁穿着一身单衣,躺在地上,冷汗都湿透了衣裳,神色极其痛苦,前辈不敢多看,禀告了事情就退了出去,迈出门槛时,听见先帝问了一句——
‘通天捷径,青云之梯,朕已经铺在了你脚下,阿棠,何苦倔强?’”
——通天捷径,青云之梯,除了帝王的宠爱,还有什么?
宣阑的手指紧紧捏在一起,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力度。
聂夏道:“其实如今追溯旧事,不过徒劳,先帝驾崩前,曾秘密下令,将鹰哨记载的有关九千岁的案卷,尽数焚毁。”
夜色千顷,万物阒然,宣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聂夏,你觉得九千岁,生的如何?”
聂夏犹豫了一下,道:“天人之姿,人间难见。”
何止人间难见。
遍寻整个凡尘,何来第二个江尽棠?
宣阑表情没有变化,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你会为他的皮相所惑么?”
聂夏沉默了一瞬,而后道:“我若说不会,那就是在撒谎了。”
听见这个回答,宣阑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恼怒。
为他只是被皮相所惑而松口气,为别人对江尽棠的觊觎而恼怒。
他离开京城的这些日子里,江尽棠在做什么?迫不及待的和宣恪幽会,还是又在算计着谁?
宣阑垂着眼睫,恰巧一阵冷风吹来,他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道:“该换值了吧。”
“是。”
寅时过了,卯时已至,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晨曦已经晕了出来,隐约可见一点太阳的轮廓。
宣阑说:“回去休息吧。”
聂夏点头,人落在走廊上行了个礼便退下了,走到拐角时鬼使神差的,他一回头,正好看见宣阑的侧脸。
聂夏没能从这少年天子的脸上看出别的情绪,但是那道侧影,却透露出无尽的、他自己都未察觉出的思念来。
……
江尽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山月见他醒了,先是给他喂了口水,然后就给他灌下去了一大碗药,还不给吃蜜饯,苦的江尽棠想继续装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