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郎(39)
“诶——”
于是镜郎就被长公主打包拎回了宁平侯府。
宁平侯府的老规矩,但凡主家要外出一段时日,就得进宗祠,给列祖列宗上个香,告个假,还要安排妥当人选,每月初一十五,都来焚香上贡。每年去西山行宫驻跸,一去至少三个月,宁平侯或自己来,或打发林纾,都要好好办次祭祀。
本来今年交给宁平侯也就罢了,只是他和妾侍私养的那群野种,最大的一个,今年也有十一岁了,宁平侯也不知脑子搭错了哪根筋,说要放手给下一代,若不是镜郎来,就是这小崽子主礼。
镜郎如何能忍得?也就只能自己上了。
踏进宁平侯府大门的那一刻,他久违地怀念起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的林纾。
好歹之前林纾只要在京,什么见人问安待客祭祀的麻烦事儿,都和他没关系。
镜郎才刚把青字开头的一帮人发落了,又不能把相亲的青竹儿喊回来,他就干脆把王默贴身带着,端茶倒水铺床叠被什么的,也不难,他对着王默难得多几分耐心,渐渐的,也做的顺手。
王默也没再穿那不伦不类的锦缎袍服,镜郎让相熟的裁缝上门,为他做了几身吉贝布松江棉衣裳,长衫短褂一应俱全,若论价格,其实比起一般绢罗有过之而不及,不过暗花衣裳一上身,倒也顺眼多了。
好歹长公主行头多,排场大,不至于说走就走,连夜赶制,王默也能穿上新衣。
宁平侯府中轴线上建筑不多,老夫人的荣华堂,宁平侯的留观斋,以及长公主基本没住过的静尘园。
“听起来不吉利。”建昌长公主一脸嫌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姑子住的庵堂呢。”
话虽如此,还是打发了一大堆人去重新打扫布置,就算只住两三天,也要重新收拾的,让长公主舒服满意才好。
“娇娇就在西厢房里歇着,也省的被什么没眼色的脑残玩意儿冲撞了。”
至于林纾的居处,同二叔林诚的院子挨着,都在垂花门以外,和属于宁平侯的内眷全然分开,避嫌。
“宁平侯府的人,都自诩是什么名门贵胄,气焰嚣张,我和阿娘又不常住在这里,他们恐怕会欺负你。若是有人让你做什么事,或是背后议论咱们,或者干脆啐到你脸上去,你不用管是什么人,穿什么衣裳,只管揍他就是。”
王默束着双手,点点头。镜郎也不知他到底听没听明白,长长叹了一声,预备着从头交代一遍,瞥见长廊尽头,藻井之下,立着个高挑人影。那男人负手站着,墨蓝色文士袍,白玉冠,白玉坠,廊下天光映着他白净光洁侧脸。
他的容貌清俊,素淡的犹如墨笔画就,一双凤眼,眼尾往上飞着,仿佛不容凡尘。仔细一看,也是有了年纪,眼角眉梢都有些皱纹,这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烟火气。
只是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时,你总会不由自主地,将他视作画中人。
男人淡淡回头,撩了镜郎一眼,冷淡道:“林纪。”
声音悦耳,却如冰雪,激的镜郎脊梁上窜出一阵寒意。
“快去,快去,去找我阿娘来救我。”他小声吩咐完,接着按着王默的肩膀一推,王默不敢多留,忙不迭地跑了。
第25章 二十五
“二叔,许久不见了,给您请安——”
这男人,却是宁平侯的胞弟、镜郎的二叔,至今未婚娶的国子监祭酒,林诚。
看这高冷傲岸,什么事儿都入不了眼的模样。林纾就是自幼由他启蒙养大,才学了个十足十的寡淡可恶。
“几个月不见,就听见你背后编排,这可是君子所为?”
镜郎在心中叫苦不迭,只得垂着头,站在廊下,垂手听了林诚半个时辰不咸不淡,没个抑扬顿挫的训话。
“府中诸人是你亲眷家人……是你骨肉血亲……以卑幼论尊长……”
终于,救兵瑞春领着王默,姗姗来迟。
“哎哟,这不是咱们侯府的二老爷么,怎么长公主殿下来了,也没见您去请安呢!公主驾临,以君臣论,您避而不见,是什么君子所——二老爷,您别走啊,我们殿下那儿可有好……”
林诚不发一言,转身就走。
不知怎的,镜郎竟在他的动作里瞧出了一丝落荒而逃的狼狈。
瑞春对着林诚的背影重重哼了一声,转过脸来,笑嘻嘻的给镜郎行了礼:“公子的住所还未安顿好,要么,先在这府里走走,薅几朵太夫人新种的芍药,给殿下插瓶去?”
“好主意!阿娘可把那只官窑的起弦瓶带来了?我看它插芍药正好!”
瑞春笑着给镜郎指了花圃的路,镜郎摆一摆手,王默就沉默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