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郎(235)
明旨一发,缇骑便出动,这边枷了两个贵眷上京,那边查人证、寻物证,燕国大长公主贺明瑀出嫁多年,京中贵眷却还不至于忘了她少女时丰润俏丽的模样,如今却形销骨立,干枯憔悴,几如行尸走肉。
她连同两位镇抚司詹事一同上殿回话:姜氏兄妹毒害公主多年,贺明瑟有心大度,只令首恶伏诛,谁知姜令望心怀不忿,假意和好,生生堕下她腹中六月胎儿,以至她血崩而死;而她夫婿吴岩平,连同母亲贺氏把她骗回,下药、囚禁,数次流产,却连吃药也成恩赐,若不是国丧传来,她贴身婢女冒死见了传信使者一面,只怕如今还被囚在暗室,生不如死。
人证物证俱全,来龙去脉,毒药方剂也都呈堂,再无疑义,三法司会审,很快结案:姜令望斩立决,姜氏全族流放,没入岭南矿山充苦役;吴岩平绞立决,母亲虽为郡主宗室,也被罚入庵堂,青灯古佛,为公主祈福,终生幽禁。贺明瑀回京,另起公主府居住,与太后一道在行宫休养,两人倒聊得投契。
新封的太皇太后并不似前朝妃嫔一般热爱佛事,眼见两位公主婚事不谐,深感女子应当读书明理,以免耽误终生,因此一反“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训诫,便令身边女官读书习字,教导宫人;帝侍长上至孝,又感慨皇后贤德明理皆因精通文墨,也担心膝下女儿日后出嫁,金枝玉叶受了夫家欺凌,颇为推崇女学,又有齐国大长公主贺飞瑶,带着几位妹妹一道凑趣,太后、皇后当先捐了一年的俸禄,几位大长公主、长公主也纷纷解囊,捐了一年食邑,于皇城外立了一处女学,由宫中六尚女官及年老翰林轮流为师,读书习字之外,更教算学、女红、绘画、琴棋,凡为良籍、在长安住十年以上民户,皆可令女儿入学,束脩只不过是象征性的一年一贯钱。
皇帝这么捧场,哪里还有人敢多嘴扫兴?也便纷纷投贵人所好,京畿内外,连同各州府郡县冲要之地,女学遍地开花,世家大族的族学家塾,也令女眷入学,就连说亲娶妻,也都以妻子读书识字为上,民间风气,顿然一新。
去年九月秋闱,秦国大长公主的嫡长子荣君泽中了举,今年三月又加开恩科,却是并未得彩,只是他终究也才十五六岁,虽然比不上父亲荣矜少年进士的高才,却也算得上年少有为。杏林宴上,太皇太后看上了榜眼乔南,有意以侄孙女十一娘相配,却遭了“有丧在身”的婉拒,本是不大高兴的,贺清瑾出面缓颊,讨了口彩,便由太皇太后做媒,说定嫡长子与皇后陈氏的同胞妹妹这一门亲事,只是这位三姑娘今年也才十三岁,三年后方能娶亲。
新帝乐得为姑母与皇后锦上添花,干脆将荣君泽送去镇抚司长一长资历本事,“林家表弟将去西南管盐铁,君泽正好接他的班,他脸嫩心软的,磨一磨,日后有了品阶,才好娶妻”。
自然,对于静江府百姓们来说,天高皇帝远,长安远在万里之外,女学那也是有家底又看重女儿的门户掺和的事情,天下承平,为什么今上这样天纵英明,短短几个月的功夫,总能抓贪官抓豪族一抓一个准,也不是他们考虑的事情。
唯一与自己息息相关,又有些谈资的,莫过于靖江王府与阳朔侯府两处宅邸的兴建。
“两位都是贵人,怎么偏偏要凑到一处建府邸呢,也不怕冲撞了,打起来?”
“可不是么,匠人民夫也就这么多,他们也不多征发……却是建好了侯府,再建的王府,也不知是什么道理?”
自去年七月至今,快一年的时间过去,靖江王府因仿照宫城建制,不过初具规模,与之相邻的阳朔侯府几乎已齐备,依傍静江府城内原本就有的天然山水,比之江南园林亦不逞多让,因为地广人稀,占地广阔,反而更为开阔。如今的阳朔侯府里,大大小小也挤了许多个主子,除了阳朔侯林纪本人,隔壁来借住的靖江王,更有两粤之地两位重量级的主官。
去年十月,林纾动身回京述职,改元之初,还在府中养病的宁平侯或许是因为有了与妻子和好的苗头,终于上表,林纾也在年初的晋封潮之中成了侯府世子,并再换职衔,被派出京,专管岭南盐铁转运。盐运使与镇抚司同知同为从三品,看似平调,但只要与盐铁沾了边儿的,都是肥差中的肥差,既是皇帝对姑母、表弟的看重,也是对林纾多年任缇骑辛苦的慰劳。
陈之宁的姐姐由太子妃升职为皇后,娘家按理要再晋爵位,陈氏已是国公位,封无可封,不过再加了些食邑,只是陈之宁原本明面儿上并无实职,皇帝便大笔一挥,将他也一并派来,主管粤西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