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郎(220)
“能有什么不方便的?”镜郎正纳闷儿着,瞥见青竹满脸暧昧,往他腰上溜了一圈儿,先是一愣,旋即回过神来,不由脸上红了一红,伸长了胳膊要拧他的脸,“看来不罚你跪上十天半个月的,是不成了!”
青竹也不躲,把脸凑上去,任镜郎拧了几下,又捧定了那只手,凑着轻轻吻了吻手背,镜郎抽手出去,点了点他的额角,就把此事揭过,由青竹扶着,继续往前走,又说:“李淳一走,他的那群狐朋狗友走得走,散的散,还真没有什么意思,我也有十天半个月没出去了?”
青竹心里打了个突,嘴上不动声色,笑道:“您有了寒露先生,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出门不出门的,今儿是想出去了?”
“可不是?寒露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这儿又没什么好马……可惜,该把李淳家那匹大宛马借来的。”镜郎啧了一声,说着从椅上一跃而下,“不如把君泽喊来,咱们划船去。”
青竹扶着他稳稳落地,道:“只可惜,表公子来不了……他回京去了。”
“这就走了?怎么和做贼似的,我都不知道这回事。”
“大公子打发了几个使唤人,正巧秋分先生也要北上,便一道走了。”青竹道,“卯时三刻出的府门,那会子您正睡着呢,哪儿能知道?”
镜郎把手中花瓣一扬,满手的黏腻花汁,就往青竹袖子上擦:“难不成,他还担心我会拦着他,不让他走啊。”
青竹纵宠地抬高了手,把袖子递过去,任镜郎捻来擦去的,轻笑道:“依我看,表公子是更怕您不拦他……所以干脆不问了,也能骗一骗自己。”
镜郎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就你聪明!”
青竹从容笑道:“不聪明,哪里能伺候得好您?”
“也罢,君泽到底是要回去的,不是今天,也是明天,养熟了的家雀儿,笼中鸟,哪有不回到笼中去的道理……他是做不了主的性子。”镜郎从袖里取了方月白丝帕,把手指揩抹净了,望着满园春光,轻轻叹了口气,“只盼着啊,四姨给他找一个厉害媳妇儿,能掌着他的弦儿,让他功成名就,封妻荫子,也不枉四姨辛苦筹谋了。”
青竹只是静静听着,并不答话,镜郎也不过叹了两声,便把这事儿抛在脑后:“算了,不去说他,总之,也少不得我一杯喜酒喝。”在院子里踱了两步,果然又觉得无聊,“你去把王默喊上,咱们出门逛逛去。”
青竹揶揄道:“您说要种花,三五日来种了七八株牡丹,就活了三棵,又再去打扰大黑,牡丹的花期都要过了,得来年再种了。”
镜郎捏着拳头,作势在青竹身上捶了两下,青竹忍着笑,夸张地叫痛不迭,又往镜郎颊上亲了两下,正要抽身去叫王默,却有个双丫髻的侍女快步走来,朝着镜郎福了福身,她算是府中难得的会说官话之人,却也夹杂着本地口音,有些难认,因此也不敢与镜郎说话,只对青竹道:“管家,有人递了帖子来,说是二公子的旧友,人就在府外,要见二公子。”
镜郎在旁凝神听着,倒听明白了几个字:“什么人?还能上我们的门来?”又蹙眉道,“该不会是李淳,就从长安回来了?这才几日啊……”
言语之中,尽是没能看上热闹的遗憾。
青竹从侍女手中接了帖子,笑道:“还猜什么,看一眼不就知道了?”说着将名帖一展,捧到镜郎面前去,自己先看清了上面龙飞凤舞的一行草书,先忍不住噗嗤一笑,镜郎诧异地看他一眼,低头一看,先是一愣,旋即有些无奈:“他来做什么?”
青竹道:“兴许是讨债呢,公子得了他那么大一枚蓝宝,却只是原样奉还,也没饶点利息,怎么能就这样轻轻放过?”
三言两语,挑拨得镜郎不大高兴,随手把帖子往地上一掷,青竹伸长了手臂一捞,接住了,故意问:“二公子真不去见一见,不是讨债,那没准儿是亲自来送请帖的,春暖花开,正是办喜事的好时节。”
镜郎狠狠剜了青竹一眼,青竹只作不见,笑着对侍女吩咐:“先请进门来,就说咱们公子有事儿正忙,等喝过两道茶,再请到正院来。”
镜郎转身就走,人到了垂花门边儿上,到底停了一停,道:“她们哪儿拦得住小公爷那天魔星……你也跟着去看一看吧!”
青竹闻言便去了,镜郎慢吞吞地走回了自己院子,才端起茶盏,陈之宁便这么闯了进来——却是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到。好好一个佳公子,往常带笑的眼睛有些困倦,一身墨绿色的衣裳,无纹无绣,竟是半旧,袍襟处还染了两道灰尘,腰上系着枚寻常玉环,这样装束,倒把平日里的五分痞气敛去了三分,多了些沉稳,想是跋山涉水,一路奔波,风尘仆仆地赶来,还没来得及歇一歇,洗一洗,便着急忙慌地打上门来了。